墨沉舟听了夏太尉十天前带来的消息,便求着墨沉渝骑马让她赶回去京城,其他人是坐船回去了。
水患之事七县并未被殃及过度,沛安县和沅安县还有足够的米粮,据说这还是尚知州走之前留下的,原本的讼河成了一块铁皮,谁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。
原本在京城暂时被大理寺关押着的杜知县也被无罪释放了,本来皇上有意让他在京中做官,可他还是拒绝了非回长安县不可,皇上除了称赞他高风亮节之余还觉得他的脑袋是不是少了一根筋。
当然了,尚知州也难逃厄运,薛禹诗被捅了几十刀昏迷不醒已经是死罪,更何况是挟持太子殿下与扣押官粮并高价转卖条条皆是死罪,若是追究起来亦是诛九族的大罪,可真正查下去的时候,尚知州只剩下三个女儿了,而且还有一位已是宫中的娘娘。
还有贺知县也是锒铛入狱,而楚知县却是因为将功补过而逃过一劫,罪不至死,却还是被视为尚知州的党羽关押几年,以示惩戒。
而过两天,墨沉舟终于赶回了京城,一股劲儿的往苗家医馆冲。
“墨姑娘,烛儿在房里,妾身现在就让人带你过去……”苗夫人见到她如见到救星一般,红着眼睛道。
墨沉舟点了点头,挥去身上的雪花,她可不能把寒气带给苗星烛,这要是病情恶化了怎么办?
“夫人!小姐跑到院里去了!”苘儿急急忙忙地跑入偏房道。
“什么?”苗夫人知道苗星烛这身子可经不起折腾了,“你们怎么不阻止她?”
“不是我们不要阻止,而是……墨姑娘!”苘儿身边的墨沉舟直接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冲了出去。
墨沉舟不顾那凝成霜的汗水,直接往院里跑去。她来苗家医馆那么多次,又怎么不知道这院子在哪里?
只是这路……好长啊,不知道这长廊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长了,之前走的时候明明不过几息的时间,现在却是那么的远。
墨沉舟眺望过去,只见那抹绿色的人影如断了丝的柳絮一般,直接倒在雪地上,墨沉舟连忙跑了过去。
“星烛姐姐!”
墨沉舟这一声悲情怯意地喊出来,惊然发现自己已然热泪盈眶,心中如被撕裂般的疼。
“小……舟……”
苗星烛亲昵地唤着,仿佛再不叫,便再也叫不得了。
“你是不是傻啊?天那么冷,你跑出来干什么?来,我扶你回去……我扶你回去……”墨沉舟抓着她的冰凉的手,听着那越来越弱的呼吸。
血染了白雪,添了一种凄婉之意。
“山有木兮……木有枝,心悦……君兮君……不知……”苗星烛闭上眼睛来,墨沉舟顿时僵在原地,什么话也说不出来。
心悦君兮,君不知?
“死时,能……死在你的怀里……我很欢喜……真的很欢喜……临死前……我终于又可以看见你了……我真的好想你啊……”苗星烛抚上墨沉舟的脸,擦去了她的泪水。
我也很想你,我们回去吧,你不会死的,你会长命百岁,子孙满堂,一直都好好的。
好好的……
她明明想开口说的,可泪水只顾着一个劲儿地落下来,终究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。
怀里的人渐渐没有呼吸,时间仿佛停在了这一刻,而那大雪依然不留情地葬着,葬走了那一切的一切。
也葬走了,一颗已然暗淡无光的星星。
【“残烛摇曳,烛引飞蛾,近火之际,明知将死,飞蛾仍愿投火……”】
火燃了飞蛾,换来了什么?
“啊!!!”墨沉舟这一刻喊得撕心裂肺,所有的情绪如那破茧而出的蝴蝶,每一滴热泪落在苗星烛苍白的脸上,却见她还隐约还带着一丝的笑意。
可她再也回不来了。
……回不来了。
……
“听说……身体不过是人的一个躯壳,人死之后,灵魂离开了身体,上天就收了那具身体,是真的吗?”墨沉舟红着眼眶,看着苗星烛的牌位。
“你觉得呢?”墨沉渝摸了摸她的头。
他与苗星烛不过一面之缘,墨沉舟却为了她伤心至此,可见苗星烛在她心中的份量是有多高。
“可能……上天还会送她一具新的身体,又投胎转世,到时候星烛姐姐健健康康的,不用再受灾受难了。”墨沉舟低下头来:“是这样吗?”
“那些都不重要。”墨沉渝沉吟片刻:“重要的是,她生前是否满意于这一生。”
“会吗?”墨沉舟听到这句话,心更痛了。
【“在床上呆着……不过虚度光阴,我已经……十四岁了,我也想过……普通姑娘的生活……光明正大在街上逛……想去梨园听书……”苗星烛声音有些哽咽。
她想要自由,想要活着,看这盛世繁华,也想去父亲的家乡闽州看看,为什么偏偏她就不能做到呢?】
她真的满意吗?
墨沉舟又控制不住泪水了,那断了线的珍珠不断落下,染了那身白衣。
“墨姑娘。”
宫宁赫不知为何也过来了,墨沉舟猜想他们可能认识吧,墨沉渝也是第一次见到本人。
宫宁赫亦是一身白衣,给苗星烛上了一柱香,又叹了一口气。
“二皇子殿下。”墨沉舟道。
“你过来。”宫宁赫朝她招了招手。
墨沉舟情绪有些低落,带着坎坷不安的心走到苗星烛的棺边。
“过来,我抱着你看。”宫宁赫语气恳切,理所当然的也遭了墨沉渝一记白眼。
“不、我不要看……”墨沉舟是真的怕,苗星烛在怀中死去的那一幕她不想再经历了,真的不想再经历了。
“你过来。”宫宁赫语气不容置疑他命令着她,墨沉渝自然不愿勉强墨沉舟,只能对着宫宁赫摇了摇头。
宫宁赫抿了抿唇,只好不再勉强她。
“本王只是希望,墨姑娘不要后悔,苗姑娘还有两天就要出殡了。”宫宁赫严肃地劝道。
墨沉舟又一个使劲儿的落泪,不置可否地站在原地。
宫宁赫无可奈何地走了,只留下墨沉舟墨沉渝二人。
墨沉舟抬起手来,用额头轻轻碰了一下那个实木灵柩,她的星烛姐姐就在里面躺着,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躺着。
明明她们二人也不过是一个棺材的距离,却是阴阳两隔,生死不復相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