森林仿佛没有尽头。每一步前行,维尔都觉得自己正渐渐脱离现实,踏入一处边缘模糊的异域之地。高耸入云的古树枝干在头顶纠缠成诡异的形状,将天空完全遮蔽。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近乎腐烂的气息,雾气缠绕在脚踝与树根之间,令人分不清梦境与现实。
“这地方怎么越来越黑了……”他低声嘟囔,但声音仿佛被这片森林吞噬,一丝回音都未能传出。
荆棘划破了他的斗篷边缘,树根在地表扭动如蛇。他的靴子早已泥泞,身上沾满了叶屑和划痕,双腿疲惫不堪,却仍在前行。他知道,自己不能停。他必须继续走下去。为了伊芙琳的牺牲,也为了那尚未揭晓的命运。
每当他快要摔倒,那枚银色钥匙便在胸前轻微地震动,如同某种古老的力量在鼓励他、指引他,不断地将他往未知的方向推进。
就在他几乎丧失方向感与希望时,一点微弱的光跃入视野。
那是一缕琥珀色的柔光,在黑暗中微微闪烁,不似月光那般冰冷,也不似火焰那样炽热,而是带着令人安心的暖意,仿佛远方传来的一声低语,唤醒了濒临沉眠的心。
维尔握紧剑柄,戒心与好奇心并存。他犹豫片刻,还是踏向了光源。
当他越靠近,压抑的空气逐渐松弛,原本充满腐朽气息的气流中竟隐隐浮现出一丝清甜。像是蜂蜜混着新翻泥土的芳香。微风轻拂,吹散了凝滞的雾气,也稍稍拂去他心中的阴影。
光源来自一片小空地,空地中央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。对方背对着他,披着深色斗篷,身形悠然,仿佛完全不惧这片森林的压迫。光芒映在他的背影上,在雾中拉出一道柔和却神秘的剪影。
维尔眼神一凝,是那个人。那个曾在溪边与他短暂交谈、言语轻佻却气质诡异的神秘男子。
“哟,我们又见面了。”男子缓缓转身,嘴角噙着惯有的笑意,语气轻松,“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,真让我刮目相看。”
维尔警惕地握紧剑柄,眼神冷冽: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
男子耸耸肩,一副懒散的模样:“这问题问得可真老套。你该问的,应该是‘为什么我这个帅哥会出现’,对吧?”
维尔沉默。他本想质问,但对方话中带刺,明显是个擅长掌控节奏的人。
“看来你还是不爱说话。”男子笑着摇了摇头,手中握着匕首,匕首上面浮现的纹路深奥莫测,似乎随着呼吸在缓缓流动。
“你来这里,是为了什么?”他突然转向正题,笑意稍敛。
“寻找深渊的真相。”维尔低声说,目光紧盯着对方。
这句话一出,原本悠闲的男子神情微顿,匕首上的光微微闪烁了一下。他收起笑容,低声喃喃:“深渊啊……那可不是什么好风景的地方啊。”
“你知道它?”维尔追问。
男子缓步靠近几步,站在维尔三尺外停下,语气低沉下来:“知道一点点,不足以让我活得更久,也足以让我常常做噩梦。”
他停顿了片刻,又道:“深渊不是某个具体的地点,它是一种存在方式,一种力量的裂口,是现实的崩溃,是某些真理被掩盖的边界。当你越靠近它,就越像在剥去自己的一层层伪装,直到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。”
维尔听得神情凝重,胸前的钥匙微微发烫,仿佛正对那番话产生共鸣。
“你想揭开真相?”男子盯着他,语气忽然锋利,“那你愿意付出代价吗?”
“代价?”维尔反问。
“深渊以希望为诱饵,以灵魂为食。”男子淡淡地说道,“你若注视它太久,它会回望你。你若试图掌控它,它会反噬你。”
维尔下意识握住钥匙,喉咙一紧,低声道:“我不怕。”
“可你会痛。”男子忽然收起全部笑容,眼神冰冷如刀,“深渊不会施舍真相,它会让你跪着去拼凑答案,再踩碎它。”
四周气氛一凝,原本温暖的光芒变得不稳定,匕首开始闪烁不规则的光影,四周的风停了,空气开始冻结。
“你……你到底是谁?”维尔声音低沉。
“我?”男子的笑意又回来了,像夜雾中潜伏的狐狸,“我只是个知道太多,不想死得太快的帅哥。”
突然,地面一阵轻颤,像有什么庞然之物正在地底缓慢移动,空气中弥漫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味。远方传来一声撕裂天地的嚎叫,低沉如同百年未醒的魔物,穿透森林回荡。
维尔神经一绷,猛然抽出长剑:“那是什么?”
“它来了。”男子脸色微变,目光冷峻。
黑暗正迅速渗入这片空地,阴影如潮水般吞噬微光,空气变得窒息,仿佛整个空间正在塌陷。
男子握紧匕首,另一手拽住维尔的肩膀:“别发愣,紧跟着我!无论发生什么,都不要回头!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深渊正在看着你。”男子冷声说道,随即扭身就走,披风在黑暗中扬起。
维尔一瞬迟疑,下一刻却跟了上去。他心知这并非普通的怪物袭击,而是某种真正属于“深渊”的东西,正在苏醒。
他们奔跑于黑暗与雾气之间,微光在树影间摇晃,像是逃离捕食者的灯火。而在那看不见的夜幕之后,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睁开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