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轰一一一”
上官扶苏仰起头来，百鬼塔的光辉也在这一瞬间尽数敛去。
杀戮佛发出金色光芒后法身破碎，上官扶苏抬手将它再次凝聚起来。
“灵佛沾了血……终究还是不灵了。”
上官扶苏叹了一口气，将杀戮佛收入囊中。
“大人，你……”
纪昭辞看着上官扶苏半边袖子消失，面色不由得一变。
“嘶，是消耗得有点多了。”上官扶苏也有些苦恼，随后豁达地摆了摆手：“没事没事，这种情况在我们典魂司常常出现，死不了的。”
或许对其他来说魂使来说这情况并不稀奇，但作为堂堂典魂司统领，这种情况于他来说算得上严峻了。
毕竟……阳寿周转不灵，灵力也使不上来，对上官扶苏来说问题很大。
“昭辞，本官还有一事没有解决，但这种情况见人……多少有点失礼了。”上官扶苏有些无奈。
想想皇宫的宴会举行到一半，他袖子骤然少了一边，那些大臣午夜梦回都会被惊醒。
“需要帮忙吗？”纪昭辞问道。
“不必，你先自个儿骑马去城门，本官修复一下才过来。”上官扶苏故作潇洒地道。
纪昭辞走了两步，有些迟疑地往后看了一眼。
却是……空无一人。
*
我本是人身。
至少，在那滚烫的金色液体倒下来之前，我一直都是。
我永远忘不了……那种鼻腔被灌入液体，窒息致死的感觉。
2
「人骨塑佛身，极灵也。」
就因为这个荒唐的传言，我成了一尊金色的佛像，成日坐在供台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跪在地下虔诚的凡人。
这户人家一直都想求子。
作为“神”的我……自然要成全他们啊。
3
那对夫妻老来得子，高兴得不得了。
天天上门膜拜上香，那老头子更是磕得头都破了。
却没察觉到，那抹纯正的金色中，渐渐掺杂着一缕肉眼不可察觉的黑气。
4
十月怀胎，婴孩终于呱呱坠地。
正巧……正逢七月呢。
婴儿哭声嘹亮，想必个健康的孩子，可夫妻二人脸上却只带着惊恐之色，尖叫连连。
那缕如藤蔓般的黑气，再次缠绕上来。
5
这七月，他们过得人心惶惶，恐惧不安。
不过，他们似乎在等着谁来。
6
八月将至，那是我一次见到典魂司的人。
那少年的脸庞还带着几分稚气，倒是有模有样地在整座府邸转了一圈。
呵，不过是毛娃娃，我可不惧。
7
入夜之时，一只蜘蛛悄悄地爬了进来。
一双红色的眼睛在这黑暗的祠堂里尤其刺眼。
不过它也只是稍微呆了一阵，便离开了祠堂了。
8
鬼婴被电得外嫩内焦的，还带着点肉味。
那团鬼婴还未长大成人，在短短的一个月内就被收复了，或许能够回到阴界找回自己真正的母亲吧。
毕竟，只有怀着胎儿身死的孕妇才会诞下鬼婴。
而且那个典魂司的少年……确实有点本事。
9
我被送走了，买下我的是一个富商。
他求我让他的竞争对手遭殃，毕竟他听说了鬼婴之事，确信我是尊“假佛”。
真神假佛，这愿望我自然会助他。
10
收到对手的财产后，富商直接失心疯了。
那一叠叠冥币历历在目，我可是很欣赏富商恐惧至极的表情的。
可惜还没等富商将我转卖出去，寒山寺便把我带走了。
11
寒山寺的老住持，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。
他总是用一双平静而苍老的眼睛凝视着我，手里掂着一颗颗佛珠。
无聊至极的我曾经数过，大概有一百零八颗吧。
12
寒山寺有十八个德高望重的和尚，总是喜欢在我前面铺几个蒲团日日夜夜地念经。
每每吵得我耳朵疼不说，还不能给他们两个大耳刮子让他们闭嘴，想想那段时间可是过得憋屈得很。
一心想要搞事的我，怎么也无法在这寒山寺中惊起浪花来。
13
就这样持续了一年，我的身上的黑气不知道什么时候褪去了。
那和蔼的老和尚总是站在我面前笑眯眯的，每次我黑气散去一些，他就会满意地点点头。
哼，这老秃驴真是讨厌死了！
14
我的名声已经传遍四海，寒山寺的香火旺盛，源源不断。
我这尊伪佛，竟真的成了一尊能许愿的灵佛。
但老和尚也说过，真能帮助心怀正念之人，万万不可助纣为虐。
不过有一点我一直很奇怪。
他……是怎么知道我听得见的呢？
15
有一批怪人上门来，说是要将我买下。
老和尚和那十八个傻秃驴都不同意，无论出了多高的价钱都只是“阿弥陀佛阿弥陀佛”地念。
那些人气得火冒三丈，扬言要把寒山寺灭了不可。
那时的我还不知道，因为我的灵性，无意间让整个寒山寺都惹上了是非。
16
那一夜，火光冲天。
寒山寺十八个和尚，老主持，总共二十一人，血流成河，没一个活得下来。
还有一个，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，死不瞑目的，真的好惨。
我看着那溅在我佛身的鲜血，颜色一点一点地在蜕变着。
17
“老衲愿你……遵守本心，放下，便可得自在。”
“莫要为此……生恨。”
老和尚的手，终究还是滑了下去。
就在那一刹那间，黑雾铺天盖地而来，我……不，本尊成了一尊真真切切的杀戮佛。
遵循本心对吗？
既然这样……那本尊便去杀了那些人！血债血偿！
本尊被带回了那帮匪徒的寨子，被供奉起来。
既然你想完成你的心愿。
那本尊便让你们，事事与愿违！！！
18
那寨子的人，都是些虎蛮之辈。
他们不敢下山报官，本尊不惜代价将他们卷入这场复仇之中，当初杀入寒山寺的每个人本尊都记得一清二楚。
都记得……一清二楚啊。
19
本尊不知道他们哪里收到的风声，四海镖局的人来把本尊接走了。
那个楼三少的眼神怪怪的，不过那时候本尊已经把黑气压下去了，怎么说也不会被区区一介武夫看出真身。
20
本尊本是想着放虎归山，要重出江湖害人的，怎么知道又是这天杀的典魂司出来了。
不得不承认的是，这次的敌人太过强大，和当初那个姓雷的少年不一样。
在被收复的那一瞬间，他忽然想起老和尚的那句话。
“未经他人苦，莫劝人向善。”
怪不得……怪不得他从来不会劝他从善。
他知道的……他都知道的啊。
所以才会这样……一直慈爱地看着自己，一言不发。
原来他也知道……本尊永远不会原谅他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