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墨在江寒房间门口来来回回踱了二十多趟,头发被她自己薅得跟被猫揪过一样乱。
她脑子里一直在排练那句台词:
“三哥,你有没有空?我在想咱们是不是可以集体挂个……精神科的号?”
听起来像是要搞家庭团建,但实际是精神集中营。
她又换一种:
“你有没有觉得,江唯……好像……稍微有点那个啥?”
太暧昧,像在八卦。
“你有没有想过,她其实是……需要帮助?”
听起来像邪教招新,谁信啊!
江墨狠狠蹲下去,捂脸:“……怎么说都像我脑子有病。”
她仰头望着天花板,内心翻江倒海:
“可我真的已经撑不下去了啊!”
她感觉自己快疯了,像一个处在车祸现场的围观者,一边举着手机直播,一边喊着:
“大家快来帮帮我,我家人全疯了,但我还是爱他们!!!”
——太荒谬了,江墨甚至想给自己报个新闻标题:
《都市丽人含泪控诉家人集体发疯,理智独苗欲求生不得》。
她叹了口气,努力让自己冷静一点。她告诉自己:
“我只是要找一个精神科医生而已,2025年了,谁没病啊?抑郁焦虑强迫症PTSD,打开社交软件十个有九个都带点精神状况。”
她甚至开始给自己心理建设:
“江唯不是真的疯,她只是……爱得方式不一样。”
“江池不是演技崩溃,他只是……太压抑了。”
“江砚舟那种沉默……应该是社交障碍?”
然后她想到江寒——
“江寒……他没事吧?他好像是最正常的,对吧?”
江墨开始怀疑人生:
“我是不是才是那个不正常的?”
她拍拍自己的脸,又深呼吸。
“冷静点,江墨。你要想办法给大家一点治疗的机会。说不定……说不定这是你唯一一次尝试在爱里修补这个家了。”
她举起拳头,准备敲门,却又停住了。
脑海中浮现她向江寒开口的画面——
场景一:
她:“三哥,你有没有感觉大家最近状态都不太对?”
江寒:“我没感觉,你是说你自己不太对?”
场景二:
她:“三哥,想过家庭心理辅导吗?”
江寒:“那你想从谁开始?你还是你?”
场景三(最真实的幻想):
江寒听完之后沉默三秒:“那我建议你先住院。”
江墨站在门口,终于崩溃地小声骂了一句:“……这个家真的是精神病院!全员大逃杀,就我一个NPC在试图走主线!”
最终,她轻轻地敲了一下门,像是试探,又像是举白旗。
她打定主意,如果江寒真的表现出任何一丝疯意,她就立刻逃跑,并且从今往后绝不干预任何江家事务。
(当然,她自己也知道,自己根本舍不得。)
---
门“咔哒”一声打开。
江寒穿着松垮的睡衣,头发一丝不乱,神情自然得就像刚接完一个“关于量子神经算法”的电话会议。
江墨怔了两秒,努力把心跳压下去。
她强装平静:“那个……我想找你谈谈,关于家里的事。”
江寒没让她进门,只挑眉打量她两秒:“你又犯什么病了?”
江墨一口气差点卡嗓子眼:“我没、我不是……”
“那你想说什么?”江寒懒洋洋地靠着门框,像个耐心听客户投诉的客服。
“我就是说……”江墨脑子里排练了二十遍的台词突然死机,只剩一句濒死求生的碎语:“咱们家……最近这氛围,是不是……有点怪?”
江寒看着她,眼神平静得像看一只拼命想飞却飞不高的鸡。
他语气温和:“有病就去吃药,别瞎传染人。”
江墨:“……”
她脑子“轰”一下炸开,甚至都来不及愤怒,只是瞬间觉得自己是个正在精神医院门口讲道理的热心市民。
江寒像是没看见她脸色抽搐,自顾自道:“想去看医生我可以帮你预约。家里我负责所有健康档案。”
他说得就像在说“超市要记得打折”,完全不带情绪,不带揶揄,不带任何“同情”或“理解”。
江墨:“我不是说我……我是说,江唯她——”
“你说江唯?”江寒轻轻一笑,“她很好啊。”
“……江池呢?”
“他哭了吗?哦,挺正常的。”
江墨:“……”
她觉得自己像个往火山口泼水的傻子,水没泼灭火,反而蒸成了蒸汽,糊了她一脸。
江寒看了她一眼,忽然冷静地问:“你想拯救谁?”
江墨一怔。
“还是说——”江寒轻轻歪头,“你只是想确认,‘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病’?”
那一瞬间,江墨整个人像是被钉在原地,五脏六腑被话语抽干。
江寒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,补了一句:
“别太焦虑,小妹。每个人都有点毛病,不碍事。”
“你也一样。”
门轻轻关上。
只留江墨一个人站在门口,满脑子嗡嗡响,像是天花板掉下来的石灰砸进了她心口。
她突然很想哭,又觉得哭出来太丢人,干脆忍着,让眼泪像水泥一样,在心里凝固成一整块。
她狠狠骂了一句:“……最有病的就是你啊江寒。”
但她知道,江寒刚才说的每一句话,都在打中她内心最真实的部分:
——她是真的怕自己才是那个最疯的。
——她是真的想通过“拯救别人”来逃避“自救”。
于是她站在门口,像个笑话一样站了很久。
风吹过走廊,凉飕飕地钻进她骨头里,她像是终于认命了一样,喃喃一句:
“那我就先去吃药吧,至少别传染给你们这些天才神经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