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墨逃了。
她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,收拾好所有可以收拾的东西,连夜打车,手机关机,定位关掉,换了一张旧身份证和临时银行卡,租了市区最角落的一间隔音差得要命的小公寓。
她以为这样就够了。
——离开那个家,离开江唯,离开那群温柔、疯癫、压迫感如海啸一般的人。
她告诉自己:我是正常的。
我要逃出来,活着回来。
可她万万没想到,那个疯屋从来不是只有江家那栋别墅。
那个梦,在她脑子里。
——
“唯唯,你为什么不生气?”
“因为你也疼吧。你的疼,我可以分一点。”
“你疯了……”
“嗯。我爱你啊。”
——
江墨半夜惊醒,满身冷汗,喘不过气。她从床上弹起来,耳边还有熟悉的呢喃声。
手哆嗦着按下手机——凌晨三点四十二。
窗外是城市霓虹,现实世界并不温柔,但她宁愿面对再冷漠的现实,也不想回去。
她想起刚逃出来的第一晚,在超市结账时,有个男顾客插队。
她刚张口,那人恶狠狠地回头吼她:“你瞎啊?”
她下意识不是生气,而是脱口而出:“你今天是不是不太顺利?要不要我帮你拿点纸巾?”
她自己都愣住了。
那一刻,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语气、句式、眼神,全是江唯的模样。
“天啊……”
她退后一步,在便利店门口蹲下,抱住头。
像被什么东西植入了程序。
——她正变成她。
——
她试过看医生,心理医生听完她的描述,沉默了很久。
“你说她接受所有人的恶意、暴力、欲望,毫无保留?”
江墨点头:“她从不逃,她爱所有人,真的爱。”
医生沉思:“你说她让你们都觉得……她才是真正的‘正常’?”
她点头,又摇头。
“她逻辑自洽,毫无裂痕。她不是疯子,但她疯得很完整。”
医生低声:“那你要小心。你已经有*应激性认知移植倾向*。”
江墨苦笑:“这名字听起来比疯子还疯。”
医生看着她:
“你不是疯子,但你已经在她的剧本里活了太久。”
“你若不尽快划清界限,不是你救她,是她在‘改写’你。”
——
江墨回到公寓,镜子里的自己眼神飘忽,唇色苍白。
她缓缓伸手,想摸摸镜子里的自己头发,却猛然发现:
她的手势,竟和江唯一样温柔。
她退了一步,镜子里的她却笑了。
“你也累了吧?”
江墨崩溃地大喊一声,将镜子砸碎。
玻璃四溅,她抱膝坐在碎片中,嘴唇颤抖。
我还在,江墨,我还在……
可她不知道,她还能保持“我”,多久。
——
夜深了,江唯独自坐在空旷的客厅,窗外的月光冷冷地洒进来,映出她安静却坚定的轮廓。她的眼神柔和,像是看透了所有恐惧与逃避,却不曾被打败。
她轻轻低语,声音几乎是对自己说的:“墨墨害怕了,逃走了。我知道她怕这里的黑暗,怕那个梦魇,可我不追。她需要时间。”
她缓缓伸出手,仿佛触摸着虚无:“人,总是需要爱。无论躲到多远,跑得多快,终究会明白——家,就是那个愿意包容一切的地方。”
—
“人都需要爱,而我会等她回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