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缓一直觉得，学校是一种非常神秘的设计。

不论楼梯怎么转、走廊怎么走，终究都会汇聚到两处地方：厕所，和操场。

这让她想起那种“封闭式宫廷动线结构”——每个人看似自由走动，其实只是被藏得很巧妙地引导。

唯一不同的是，她不明白厕所的意义。

有一次，有个女生喊她：“苏缓，要不要一起去上厕所？”

她愣了愣，回了句：“不用，我不急。”

那女生表情像是被踩了尾巴：“……哦，没事。”

之后就再也没人约她了。

她听过她们背后低声说话的样子。

有时候是在画画时，有时候是在排队的时候。

“她就是那种人吧，搞不清楚状况。”

“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？”

“心机，装得一副……算了。”

她不知道她们在说谁。

有一次她试图认真分析，在她们集体抱怨“那个人真的太过分了”的时候，她拿出笔在作业纸边角写下“谁是那个人？”

她推理了一下——如果A说“那个人每次都拖后腿”，B说“每次开会都迟到”，而C又说“总是装傻”，那么综合来看，那个人应该是——

她兴奋地在纸上写下结论：“影武者？”

但没几天，就有传言说她“背后骂同学”，还有人传她“笑得阴阳怪气”。

她并不记得她笑了。她不太会笑。她只是说了实话。

也没人告诉她“实话”不能说。

她慢慢习惯了没人说话。没人告诉她要去哪一组，她就坐在教室一角，把桌上的橡皮擦摆成“宫殿动线”。

她知道，自己不是城堡的住客，她只是住在地下密室的独居设计师。

老师有时也会皱眉：“苏缓，你每次分组都这样，是不是该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总被挑剩？”

她很认真地想了一整节课，最后想不出原因，于是写了：“就变成这样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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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坐在角落，男生在那边打闹，用扫帚假装骑飞天扫帚冲来冲去，女生在互相编辫子、讨论今天谁又偷偷喜欢谁。

她听见很多名字，每个都像暗号：

“小鱼她说辰昭给她传纸条！”

“真的假的！辰昭怎么可能喜欢她啦？”

“哈哈哈你看她今天还穿白裙子，想学白术啊？”

每次到这里，所有声音就突然明亮起来。

“白术”——这个名字，她认识。

班上成绩最稳的女生，声音软糯、从不迟到，连午休吃饭都像电视剧里走出来的。她父母常拿白术和她比，说：“你看看人家白术，怎么就懂事？”

她看不懂哪里懂事，只知道白术闪闪发光的，总是被一群人围起来，像个女王和她的护卫们。

而另一个被反复提及的名字，是——

许辰昭。

最常被说起的是：“王子走过来了！”

“王子”这个称号，她也搞不太懂。

但当她第一次看到许辰昭的时候，她确实想起了一个词。

——“完美正宫。”

在她的设计笔记本第27页，有一座以16世纪法国宫殿为模板设计的城堡。

比例对称、门廊宽阔、花园规整、楼梯旋转角度设定为黄金角，她记得她当时写的批注是：“尊贵、温和、稳定的城堡”。

她坐在角落，盯着前排笑着跟人搭话的许辰昭，脑中下意识地浮现那栋城堡的剖面图。

他就是那种城堡——不是最炫目的，但一定是有着宫殿中心那道光照不到却最稳定的墙体。

他站得笔直，笑得恰到好处。

别人看见他，会自然地把话题绕向他。就像宴会厅中央的支柱，总是吸引布景与灯光朝他汇聚。

苏缓眨了眨眼，掏出笔，在课本空白页画下他的头发轮廓——略卷、层次利落。她把他的脑袋安插进她的城堡结构里。

她不觉得那很奇怪。

她只是觉得，好像那座宫殿，一直缺了一个配套的中轴线。

她不知道那叫什么。

也没人告诉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