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

　　午時，顧府正院。

　　蘇晚吟被召至花廳伺候。顧庭霖不在，屋內只剩下沈知央與幾個丫鬟。

　　知央正翻著帳簿，語氣冷冷：「既然進了這府，就該學會打理。連月例都算不清，還想立足？」

　　蘇晚吟低頭，眼睫覆下一片陰影：「夫人若嫌我愚鈍，不如直接罰了。」

　　語氣溫柔卻帶著幾分倔意，聽在旁人耳中，竟像在撒嬌。

　　丫鬟們面面相覷，心中暗想：這新妾果然不安分。

　　知央唇角一抿，冷聲道：「你若真愚鈍，倒還清淨。可惜你不愚。」

　　她甩上帳簿，轉身欲走，裙角卻被輕輕拉住。

　　「夫人。」晚吟抬眼，水光閃動，「我只是……想討夫人一聲教誨。」

　　語氣低低的，偏偏帶著黏意。

　　沈知央心中一震，猛地甩開裙角，冷聲道：「自作多情。」

　　留下這句，轉身而去。可她自己也察覺，心底那份煩躁，並非真因厭惡。

        夜裡，雨後天涼。知央翻來覆去，終於還是披衣而起。

　　她原想去小廚吩咐熱湯，不料走過偏院時，聽見琴聲。

　　屋內燭火幽幽，蘇晚吟正獨坐撫琴。素手在弦上顫動，曲調婉轉，帶著幾分壓抑的哀意。

　　知央站在門外，竟聽得心頭一酸。

　　忽然，一聲斷弦，晚吟手指被劃破，鮮紅染上了弦。

　　「笨。」知央脫口而出，推門進去。

　　蘇晚吟驚愕抬頭，卻見夫人已取來帕子，按住她的傷口。

　　燭火下，兩人靠得極近。

　　「夫人……」晚吟輕輕出聲，氣息拂在知央耳畔，帶著一股熱意。

　　知央心口猛然一顫，手卻沒有收回，只是盯著那傷口，語聲壓低：「少彈這些無謂的曲子，徒添傷感。」

　　晚吟低低一笑，眼底卻閃過一抹異色：「若不是為了夫人，我又怎會彈？」

　　知央愣住，猛地抬眼。

　　四目相接，氣氛靜得出奇。

　　不知為何，她忽然覺得，這妾說的每一字，似乎都在挑動自己心底某處……不可說的東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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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蘇晚吟因淋雨受了寒，發起高熱。

　　丫鬟們本要去請大夫，卻被她制止：「別吵，驚擾了夫人，不好了。」

　　可話音剛落，門外就傳來腳步聲。

　　沈知央掀簾而入，眉心緊蹙：「生了病，還要逞強？」

　　晚吟躺在榻上，臉色蒼白，卻仍勉強一笑：「夫人怎麼來了？」

　　「若不來，你怕是要燒壞了。」知央吩咐丫鬟去取冰水，親自坐到榻邊。她伸手探了探額，指尖觸到滾燙的溫度，心頭一顫。

　　「胡鬧。」她低聲斥責，卻輕輕拭去晚吟額間的汗。

　　屋裡只剩兩人。

　　沈知央換下帕子，動作耐心，與她白日裡的冷厲判若兩人。

　　晚吟迷迷糊糊，忽然伸手攔住她的手腕，低聲呢喃：「夫人……別走。」

　　知央一怔，想抽回，卻被她力道微弱卻固執地扣住。

　　兩人姿態極近，燭影映在牆上，仿佛緊緊相依。

　　「知央……」晚吟的聲音軟軟的，叫得極親密。

　　知央心口猛然一震。那是她出嫁後，很久沒有再聽見的稱呼。

　　呼吸間，氣氛忽然變得異樣。

　　沈知央清楚意識到：這樣的親近，已經不該。可她卻沒有推開，只是僵硬地坐著，任由那隻手攔在腕上。

　　晚吟的指尖無意劃過她掌心，燙得她心頭一亂。

　　她終於低聲道：「睡吧，我會在這裡。」

　　晚吟似笑非笑，眼睛半闔，低聲喃喃：「有夫人在……晚吟便安穩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