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 • 章十三【道心 爱心 人心】
最后更新: 2025年6月17日 下午5:4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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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终究还是如此...”千凝伏在残魂怀里,两个透明的灵魂就这样相互拥抱,仿佛一触即碎。
她不是没想过放下,可她做不到。她曾是上神,俯瞰万物,却为一人沦落至此。
“千凝……我的阿凝。”那声音依旧温柔,只是此刻却多了一分清明,“你还记得当年你为何成神么?你本是天地意志所生,是为众生所愿、为正义所化。你的心,不应只为我而跳。”
千凝的身体微微一颤,嘴唇抖动:“我不管……我什么都不要了……你死,我便随你而去。”
残魂抬手,指尖轻轻点在她眉心,一道神意随之融入:“想一想,为什么你突然寻死,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你遗忘了?....”
“我遗忘了?.....”千凝突然感觉到一阵头疼,她一把推开萧炎,对上了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睛。在那个眼睛里 ,好像看到了一些画面。“我.....”她想要和萧炎确认一些什么,但是呼吸逐渐困难。她好像就快不行了,周围的景色变成了一片灰暗。“阿凝,爱和死之间,你曾经选对了。不好被执念困着自己,想一想有什么事情是你遗忘的。乖,过了这里,你就好了。”
下一瞬,一道金芒自冰棺外透入千凝眼中,打破了周围的所有的黑暗。那是凡间残破战场的倒影,孩童啼哭,生灵涂炭,神魔乱战中求生不得、求死不能的众生图景,如万刃穿心般直刺她识海。
她愣住了。
千凝看到那孩子的眼神,竟与千万年前她未飞升前所救的一个凡人一模一样。那是她立誓护世的初衷——她差点忘了。
“姐姐,你为啥不怕死啊?”那时候凡人的问题对她来说,虽然有点愚笨,但是她所想的却是对他们满心的爱。
“因为姐姐是神。是神就得保护你们。 人不可为 ,但神可为的事情可就多了。”
“但是你会死啊,你不怕吗?”孩童稚嫩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不断的回荡,童趣的模样写满了敬佩。下一秒,画面又再次回到了现在的萧炎。“阿凝,你不怕死吗?你有答案了吗?”千凝望着前面的人,周围散发的神性有点刺眼。他伸手抚摸着千凝的的脸,仿佛已经知道了结局。他的出现,从来不会失败。
“我.....是神....我为天下而死,争取那一线生机。我想我知道我遗忘什么了。”千凝好像被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,她闭上眼睛,静下心来。努力在脑里搜寻一些,她隐藏起来的爱。什么时候才会产生爱呢,爱并不只是属于神,也不只是凡人之间的缱绻。
爱,是在这万劫不复的世界里,仍然有人愿意伸出手,哪怕只是为了拉起一个陌生人。是即使千疮百孔,仍有人点燃蜡烛,说:我相信神,只要我相信,她就会来。
爱究竟是什么呢?是她和萧炎彼此凝视的深情,是不顾一切的守护,是牵手共度的年年岁岁。是她许愿要保护苍生的时候,即便她身死,也无惧。但因为她遗忘了爱的初衷,所以将爱变成执念束缚、是将灵魂一寸寸撕裂后还不肯放下的痛。
千凝曾以为,守住那一人,就是她的全部。为了萧炎,她不惜放弃神身、甘愿沉眠千年,不理凡事。为了那点回忆,她愿跳入神罚之中也毫无怨悔。她哭过、挣扎过、怨过。但是她忘了,萧炎为何自缢,也是为了爱。魔种的危害,照就的是危机四伏的人间,人们会在黑暗中挣扎,世界会破碎,再也不存在她所爱。
她忽然就明白了。
原来“爱”不仅是给予一个人,也可以扩展成拥抱所有。
“我们在一起的三万年,每一时每一刻都很美好。我们一起飞升成神,是你说的你爱世间的一切勇敢与温柔,人性虽然复杂,但你依旧会用你的力量点化他们,我认识的千凝上神,她勇敢乐观,爱我也爱苍生。”萧炎吐的每一个字,重重的打击在千凝的心上,她还是有点舍不得,她的神识和理智正在斗争,她的心在凡尘已久,沾染了现在的思想,她还是想和萧炎长久在一起,不管发生什么事,有彼此就够了。
“阿凝,你不听话了,听听大家的声音。好吗”残魂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,是想要留住自己的执念和神性在打架。但一人为何能够成神,是自身便拥有的神性,灵魂深处的使命,又怎么可以说忘就忘呢。“阿炎,你知道我的....软肋,这样可不行。” 千凝的眼泪流出化为了甘露,滴在了手臂,那本来已经消失的手臂,慢慢开始恢复并有了实感。萧炎知道她成功了,他唤起了她的神性,她的眼泪为苍生而流的时候,便是一种力量。“我该走了...累了。我们很快就会想见。”萧炎的残魂已近极限,轮廓越来越虚弱,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消散。“阿炎,你答应我的。不要再失言。”萧炎的残魂咳出一口老血,化作点点星光,融入千凝的心脉。这一瞬间,很多美好的回忆闯进了千凝的心间。
他们的相识,是在神殿大典上。她凤凰涅槃的神光于天穹划过,上神回归。她是白羽金火的神鸟展翼而来,落在人群之上。而她的爱人,站在她的左边,刚晋升为水神。本来是一个普通的参拜仪式,但不知为何,就只有水神敢屁颠屁颠的跟在上神的身边,问各种各样的问题。起初千凝甚至有些不耐烦,她平时话都不愿意与其他神说多两句,但对萧炎心湖却泛起了涟漪。她在历劫以来,都是坚强而又孤独的。但这个水神居然还会心疼她受的一切苦难,听着那烦闷的故事,他居然还泪眼汪汪的。火与水,不该亲近。更何况是大家都敬仰,不可一世的上神。但萧炎就是那样,不由自主地靠近了她。想要了解她的威严背后,藏着一个怎样真实的千凝。
从那之后,神界流传起“火水不相容,唯有一人敢近凤凰”的传说。而他们真的,越走越近。
神的世界,岁月漫长。在那些在水火交汇中并肩作战的夜晚,她用尽神力焚尽魔瘴,他用尽灵力为她封魂护心。他们一次次在浩劫中并肩,一次次在漫长岁月中沉默守候。
爱从来不是独占,而是守望,是在你最沉沦的时候候,把你拉回来。这一点萧炎倒是看的比她通透。有一次,千凝记得自己受凡间的情绪干扰,无法自主涅槃,几乎神魂俱灭。
凤凰之火逆烧,焚毁半座神山。众神不敢靠近,唯有萧炎踏水而来。他将一整条神河封印为冰,只为让她在其中安然休眠。
“不怕我在。”千凝体内的力量消失,无法维系人 形,陷入了沉睡。
“哪怕再熬千年,我也等你醒来。”这是她最后听见萧炎说的话语。其实她并未当真,虽然神无惧岁月漫长,但不相信会有一个人那么傻。
但又是一个千年后她重生,从封印中醒来,睁开眼的第一刻,看见的,便是他那双从未挪开的眼睛。千凝有点茫然,不知为何,萧炎的脸上居然多了许多沧桑,双目无光 ,透着一股死气。这是守着她醒来守了千年吗?千凝不可置信的吻向了眼前人,她一刻她知道,她的心已经动情,她从来都不言情,却已对萧炎情深。她强压心头的酸楚,有些哽咽的问向眼里逐渐有光的萧炎:“你怎么老了这么多……”萧炎还沉浸在刚才的吻,久久没有回神,他试图以轻笑来掩饰自己的紧张。
“我怕你醒来找不到我,就没走。”
那天,千凝第一次不再以“上神”自居,只是轻声唤他:“阿炎。”
又不知道过了多少岁月,魔种的诞生,他们一起出战。但是魔种诡计多端,十二诸神同时降临,
金神、风神、冥神、雷神……纷纷现身,他们立于天幕之巅,背后是神界最后一道屏障——天衍结界。十二诸神接连战败,最后只剩下了她和萧炎。魔种的力量毁天灭地,她那时候不理解不明白它从哪里来,又为何想要毁掉神界,甚至是整个三界。但顾及不了那么多,今天就算是要交代在这里,她也会保护这个天下。一旦神界崩坍,三界即将面对什么劫难无人能够预料。
在混战之中,她试图以神性去了解魔种的执念,她孤身深入魔气漩涡,却中了计谋,她看见无数个不停求救的幻境,她想救却怎么也触摸不到。魔种的力量向她毫无预警的冲过来,她反应不过来被打伤了凤翼,神火也被魔音入侵,眼看要将千凝的心智吞噬。
魔种的声音低沉沙哑,仿佛从亿万怨魂中传来,压制着千凝的神性。
“神界无法变通,那就让我来变通。你们口说守护众生。但真的有灾难之时,你们在哪里?....
在饮风赏月?还是在天界看花落云起?你们说你们守护众生,可你们的眼只有神谕,只有命数,你们不配当主导世界的人。”千凝被魔音贯耳,她意识到是怨念化为执念的力量。她双手捏决,却发现无法发出神光。“不可能。你居然能够压制我的神性”她望着自己彻底变紫色的手掌,满脸惊讶。
“阿凝!!”
一声怒吼撕裂天幕,萧炎强行突破结界,他挡在千凝身前,神力震退魔将,水盾化龙,将她护在身后。但就在那一刹,魔种露出一丝冷笑,仿佛已经知道了故事的走向。
“正中下怀。既然不是你 那就是你了....”
一道黑芒悄无声息地射入萧炎体内,魔种本源,借着他救千凝之际,悄然寄生于他的神魂。
霎时间,萧炎神体震颤,水脉剧烈波动。他强行按下异变,将千凝打出魔阵之外。
“走!!!”千凝被一股水力推出百丈,重重摔在了地上。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回神之际,只见萧炎独守漩涡中央,身上神光与魔纹交织,仿佛天地正义与混沌欲念正在他体内撕扯。
“阿炎!”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,水神降落神坛,变成了人人喊打的魔种。
千凝不是想要任由他被魔种吞噬,但是之后他想要再重回那个结界,却被战神和花神合力拦下。
“冷静,我们如果过去,很有可能全部成为魔种。”
“他已被魔种入侵,若你再入阵,我们便真的连他也救不了。十二诸神的力量终究是顽强,他们选择陨落,来激发最强大的力量,来击败魔种。
魔种最终被击退,十二神损伤过半,只留下战神和花神 ,还有一蹶不振的萧炎和千凝。
萧炎入了魔,上神变成了半仙。神界自此再无光辉。
“上神,上神”洛颜就这样看着千凝,闭着眼睛。就这样进入了自己的识海。无论自己怎么叫唤,千凝就是没有任何的反应。她想要注入灵力,却发现灵力到不了她的躯体。她在结界急的的团团转。“上神,我求你了 你不要放弃自己。”
她扑通的跪在地方,双手放在心口,真诚的祈祷。她记得,哥哥说过,神会聆听众生的声音,所以她相信上神一定可以听到自己所求。“上神……我求你了……”洛颜跪在结界边缘,声音已然沙哑,泪水滴落在灵阵之中,被结界的流光悄然吸收。
她双手放在心口,诚恳如初生婴儿的信仰。
“你救过很多人,你是众生最后的希望。你不能……你不能就这样走了!”
她喃喃着,像个执拗的小孩,又像一个不肯放弃信仰的人。她现在只能打赌千凝的心软,她也拿不准千凝的心思。
但是她不知道她的这声音,真的……穿过了灵海、神脉、时间与混沌,缓缓传入那片寂静如死的识海之中。
“大家的希望吗?...现在的人还相信神吗?”千凝望着自己的尘封的神识开始苏醒,神血开始重塑她虚弱的肉身,残魂开始凝聚成实感,她居然不是完全满足。她的神印不完整,那眉心本来要成印的凤凰神印在灼烧她的皮肤。
迷雾终于散去 ,看到回归的是一个完整的千凝上神。洛颜征住了。她呆呆的望着千凝的背后,有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,羽焰层叠,如霞光天火。千凝呆坐在哪里,没有了刚才的死气沉沉。她背后的神光如火,却又不灼伤任何纯善之物。只要是靠近那个神光,便会觉得安稳和心安。不知道是过于感动还是什么,洛颜莫名热泪盈眶。
“洛颜,你知道吗?我生活到了现在 ,一个文明科技都进步了太多的时代,我们这种所谓的“神”的概念退回了童话、书籍、甚至是影视剧里面。但是人就是矛盾的,他们不再为了灾难跪拜,但是却在灵魂深处渴望「不可见之力」能眷顾他们。众生虽不再显信,却在潜意识里“祈祷”我们。但可惜有些人因为我们的沉寞,在祈祷中产生了怨念,他们渴望永生、金钱、地位、情爱不得的执念,照就了魔种的诞生。是我们的对立面。我的神印不完整,赢的还是魔种。”
千凝的声音虽然有些气虚,但很响,很有穿透力。她虽然是回归了,但是身体依然虚弱不稳。她有一片神识不见了,她不是一个完整的上神。
洛颜不自主的后退一步,又跪在了地上了,正式行了跪拜礼。“洛颜恭贺上神回归。但上神的神印依旧是不完整吗?”千凝眉心神印隐隐泛着赤金微光,洛颜看出来,有一个小地方缺乏了一角。不是一个完整的凤凰图案。她眼神从惊喜变得担忧,惊喜的是千凝进去了识海以后,能自主回归。优的是神印不完整,代表现在的千凝也不是一个完整的上神。神身回归,但依旧无法单靠自身便想要压制魔种。
千凝怔住了一瞬,眼中掠过一丝落寞,随即又转为温和。
“神印代表我的神识,如今她出逃了,不知道去往了何处。我的力量也不会稳定。”千凝无奈的深吸了一口气,眉眼间神印的灼烧让她全身上下都不自在,那灼烧仿佛穿透了皮骨,直达魂魄深处。她紧咬着下唇,指节泛白,身躯不住地微微颤抖。神印并非温柔地归位,而是像烈焰撕裂般嵌进她的识海,仿佛要寻找那缺失的那一部分,却每次都扑了空,于是便反噬她自己。神力此刻在她的体内翻江倒海,四处冲撞,灼烧她全身上下的经脉。她痛的有点想不起,为什么自己那么碎的灵识因为认知了爱的力量都可以回归,为什么神识即便没有破碎,却不知去向。她抚上自己的心口,想要让自己好受一些。但哪里很空很空,不知道到底是缺乏了记忆还是没有了力量支撑。
“上神,你不要勉强自己...神识相当于人的三魂七魄。如今你虽然回归,但是依然缺乏了一部分的你。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。但上神,你还是先好好适应你的躯体,不要驱动你的神力。”眼看着千凝灵力紊乱到让头痛欲裂,甚至无法控制呼吸。她就有些心疼。但她的灵力无法压制神力,所以即便是注入灵力,也帮不到什么。
“我....一定是忘记了什么”千凝眉心的神印依然在不停灼烧着,像一朵不肯安分的火焰,吞噬着她的意识。那种痛,不是皮肉之苦,而是灵魂撕裂、神性与人性交错错位的挣扎。她的脑里闪过很多模糊的记忆,但是她找不答案。正当两人都心事重重的时候,那已经被两人遗忘的小漩涡,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声,将两人都吓了一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