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异域？那花魁……”

裴止清正想问个究竟，谁知那纱帘在此刻缓缓掀开来，满堂观众欢呼雀跃地呐喊起来。

裴止清只好把话吞了回去，看向场中的花魁意欢究竟是何方神圣。

只见场上垂下红绸，花魁意欢背对着一面绘有莲花图纹的鼓，而她手抱琵琶，立于场地中央。

场上烛火被花楼中的姑娘熄灭，独留两盏飘在水上的莲灯，全场的目光顿时聚焦在意欢的身上。

莲灯幽幽，只见意欢一袭飘逸的墨青色舞衣，戴着垂下银色流珠的额饰，棕发金瞳，颇有几分异域风情。可惜的是意欢以面纱掩面，裴止清无法窥其真容。

不过这倒也是花楼常见的手段，倒是令人遐想联翩。

意欢眸光流转，步履轻盈，水声与铃声交错，舞姿妖娆生风。她手腕上缠着银环，伴随着舞动铃铛作响，琵琶声悠扬动听，醉心悦耳，似有涤心之效。

待一曲毕，意欢将那琵琶扔向高空，迅速地抽出鼓棒来有节奏地敲打着，而琵琶被红绸卷上，又跌落下来。

意欢将鼓棒一收，飞身一跃，玉足点鼓，稳稳当当地接住了琵琶，缓缓落下。

意外的是水面无波，意欢长袖一转，水花旋身而上，宛若仙境。奇怪的是，意欢那袭轻纱滴水不沾，不少客官暗叹无缘看见这春光乍泄的美景。

舞毕，纱帘渐掩，霎那间赢得满堂喝彩，如雷贯耳。

此时群芳楼的灯又重新亮了起来，客官纷纷赞不绝口，池边的看官很快便散去。

鹃娘笑盈盈地问道：“如何？”

“甚妙。”

论琵琶，祝锦乐胜其百倍；论舞姿，却无花令蝶那般惊艳。反而……还有点杂。

有时候太多元素在一支舞蹈中并不能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，反而是喧宾夺主了，但总体来说还是有可圈可点之处，毕竟水上起舞这一说他可是闻所未闻。

“客官这评价中规中矩，可是见过更惊艳的舞姿？”鹃娘有些不解。

“方才那位意欢姑娘以面纱覆面，正脸都看不清，还不如鹃娘来得漂亮。”裴止清游刃有余地撩拨鹃娘。

“讨厌~客官可真是巧舌如簧，嘴像抹了蜜似的。”鹃娘指尖轻轻点在裴止清的薄唇之上，笑得娇媚。

裴止清与鹃娘在那里你依我侬时，裴止清的脑子亚没有停下运转。

方才裴止清感受到怨灵的存在，但微弱无比，似乎是往意欢的方向聚了过去。可是在意欢敲完鼓后那种感觉就消失不见了，像是隐匿了一般。

特殊的是，那曲琵琶听了有清神宁心的作用，这支舞蹈恐怕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功效……

“客官~怎么走神了？”鹃娘有些哀怨地看向他，

“没什么，鹃娘能否为裴某备个包间？小妹看了那么久的表演兴许也渴了。”裴止清决定上楼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。

“客官可真疼爱妹妹，自然是可以的，且随妾身来吧。”

鹃娘带着他们上了二楼，此时裴止清询问道：“这三楼不能上吗？”

“那个是给贵客的，每回意欢姐姐献舞，都是因为舒太妃娘娘来了。”鹃娘解释道。

“噢？那么说来，这回舒太妃也来了？”

“是呀，每回都会带来好多赏赐，然后挑选几个漂亮的姑娘回到府邸上做丫鬟，那可真是光宗耀祖了。”鹃娘有些失落地道：“可惜妾身相貌平平，舒太妃娘娘看不上。”

丫鬟……？堂堂舒太妃为何要在青楼选丫鬟？

而且舒太妃身份高贵，竟会为了意欢一支舞蹈而亲临这风尘之地，这岂不是自降身份？

考虑到舒太妃动机不纯，裴止清微笑道：“鹃娘不必在意，这样就很漂亮了呢。”

“诶？真的吗？”鹃娘有些赧然地摸了摸自己脸蛋。

裴止清一本正经地道：“真，真得不能再真了。”

依裴止清的经验来看，鹃娘不过是被这浓妆艳抹影响了气质，若是画了淡妆便清新淡雅许多，想来被选中的几率会高一些。

鹃娘心情大好，带着二人来到包间歇息，这里奢华铺张，红纱罗帐暧昧至极，房里飘着一种淡淡的香气。

裴止清打算带着沈容鱼在这里过夜，鹃娘命人备上了精致的瓜果，笑意盈盈地看着沈容鱼。

裴止清接过来不动神色地细看一番，才将盘子递给沈容鱼。

见沈容鱼小口吃着瓜子的模样，鹃娘问道：“好吃吗？”

“好次~”沈容鱼高兴地点了点头，又伸手拿了一颗：“姐姐也吃~”

鹃娘有些惊喜：“给我的？”

“恩恩！”沈容鱼甜甜一笑。

“谢谢~”

裴止清趁此机会询问道：“方才你说花魁意欢自异域而来，你可知是何族之女？”

“意欢姐姐乃青巫族人，似乎和前朝的国师有所关联，只是不知为何会沦落至此。”鹃娘想了想：“不过意欢姐姐鲜少提及家中之事，大多都是从其他客官那里得知的。”

裴止清若有所思。

聊了一会儿后，沈容鱼开始在打哈欠了，鹃娘也很识相地离开。

临走前裴止清给了她一锭银子，鹃娘双眼炯炯，连连道谢。

鹃娘离开了包间，心里美滋滋的，没想到裴止清风流倜傥不说，出手也十分阔绰，今日能遇到这种客人真是幸运。

鹃娘正想着今日能睡个好觉时，却在拐角处碰上了一个女人，她手上端着的茶水尽数洒在她脸上。

她双眼有些刺痛，睁开时只见对方一身宫装，不怒自威，赫然是舒太妃的掌事嬷嬷杜氏。

“啊！”鹃娘惊慌失措地跪了下来，“杜嬷嬷息怒！奴家不是有意冲撞嬷嬷的！”

杜嬷嬷那只苍老的手挑起她的下巴，“好一个清水出芙蓉，天然去雕饰。”

鹃娘吓得瑟瑟发抖，“嬷嬷饶命……”

杜嬷嬷沉吟片刻，淡然开口：“把你这浓妆擦干净，随妾身回府戴罪立功。”

鹃娘全然没想到会因此入了杜嬷嬷的法眼，顿时大喜过望，连忙跪拜谢恩：“奴家谢过嬷嬷！奴家无以回报！”

杜嬷嬷直径掠过鹃娘，而此时站在楼阶的意欢神色复杂，似乎是在纠结着什么。

殊不知……这是鹃娘噩梦的伊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