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八章

　　夜深燈影搖曳，府中靜得出奇。

　　蘇晚吟推開了半扇門，眼神微暗。屋內的香氣氤氳，夫人坐在燈下，正翻閱一封信。那封信落在她指間，紙張邊角已有些微卷，顯然已被反覆觸碰。

　　「夫人還是放不下？」蘇晚吟輕聲問。

　　沈知央抬眼，眉間一抹倦色，卻沒有立即回答。她只是將信折疊，置於袖中，語氣淡淡：「有些東西，放不下，也不能放下。」

　　晚吟走近一步，眼神微動，仿佛要開口安慰，卻終究止住。她與沈知央之間的距離，只隔著一盞燈火的光，卻像是隔了萬丈深淵。

——她知道，顧庭霖早已察覺。

　　這場「試探」其實從未結束。自從那夜之後，顧庭霖的目光便如影隨形，既寬容，又帶著一種莫名的審視。晚吟心中明白，自己早已被推到風口浪尖。

　　「夫人若真信不過，不如我替您去探。」晚吟低聲道，嗓音有一絲顫。

　　沈知央看她，眼底深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。那不是懷疑，而是一種難以啟齒的柔軟。

　　就在這時，門外傳來一聲腳步聲——穩而不急，帶著不容忽視的威壓。

　　顧庭霖。

　　他不疾不徐推門而入，目光淡然落在二人身上，像是早已看透一切。

　　「夜深了，二位怎還未歇？」他的聲音平靜，卻帶著無形的力道，將房中空氣瞬間壓得凝重。

　　她下意識起身行禮，蘇晚吟也緊隨其後。顧庭霖卻抬手制止，眼神在她們之間流轉，似笑非笑：「本不該打擾，卻聽得屋中對話……倒覺得，有趣得很。」

　　燈火忽然搖曳。

　　蘇晚吟心頭一緊，脊背一瞬間泛冷。她明白——這不是單純的探問，而是顧庭霖的局已經真正落下。

　　沈知央眼底閃過一抹惱意，卻又被壓制在沉默之下。

　　顧庭霖緩緩走到燈下，伸手按在案几邊緣，語調溫和，卻字字如鐵：「我只問一句——你們之間，究竟要瞞我到何時？」

　　沈知央攥緊手帕，手指在微顫。顧庭霖的目光如刀，落在她與蘇晚吟之間，似要將那一點隱秘刺破殆盡。

　　「知央，」他緩緩開口，聲音低沉卻帶著壓迫，「你說，你與晚吟之間，究竟是怎麼回事？」

　　夫人咬住唇瓣，半句話也說不出來。她知道，否認已經無用，他早已看穿。

　　倒是蘇晚吟忽然抬眸，眼神裡帶著一絲倔強。她輕聲道：「夫君，妾身……妾身與夫人，並無僭越之舉。」

　　顧庭霖嗤笑，眼底寒光閃動：「無僭越？那日月下庭院裡，你們相擁低語，本爺就算眼拙，難道還會聾了不成？」

　　這一句話，叫知央面色瞬間煞白。她沒想到，原來那一幕早就落在丈夫眼裡。

　　蘇晚吟心口一緊，卻在此刻逼自己冷靜，緩緩跪下：「夫君若要責罰，盡管落在妾身身上，是我惑了夫人，與夫人無關。」

　　顧庭霖瞇起眼，盯著她的神色。片刻後，他忽地一笑，那笑意卻比怒意更令人心驚。

　　「晚吟啊晚吟，你倒是敢。」

他語氣拉長，帶著幾分戲謔，忽然抬手一揮，「來人——」

　　話音剛落，門外的腳步聲卻倏然止住。

——並沒有下人應聲進來。

　　因為顧庭霖壓根沒打算真叫人。這不過是虛聲恫嚇。

　　果然，沈知央神色大變，立刻起身要去攔：「夫君，饒了她！若真要責罰，也該由妾身承擔！」

　　屋內氣氛瞬間緊繃到極點。

　　偏在這時，門被推開，輕盈的步子踏進來，卻是柳嬋。

　　她身著淡紫薄紗，髮髻鬆散，似是剛沐浴過。眼眸一轉，正巧看見這一幕，唇角竟勾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。

　　「哎呀——這是怎麼了？夜半無眠，倒是好不熱鬧。」

　　她的聲音帶著綿軟的嬌媚，卻如同在死寂的湖面投入一顆石子，激起漣漪。

　　顧庭霖收回手，眸光深沉，盯著她，緩緩道：「正好，你也來得及時。本爺倒想看看，你們三人之間，究竟能演出什麼戲。」

　　柳嬋緩緩上前，步子輕盈，目光卻在顧庭霖與沈知央、蘇晚吟之間流轉，似乎已嗅到暗流。

　　「相公，這是何事？」她聲音軟糯，卻帶幾分探試。

　　顧庭霖並未回答，反倒揚了揚下頜，示意她坐下。

　　「嬋兒，既然你來了，便一同見證。這府裡，到底有多少秘密，本爺也想知道。」

　　知央的臉色更白，緊張得手指都在顫。蘇晚吟卻是咬牙忍著，不願讓人看出慌亂。

　　柳嬋輕笑一聲，故作隨意道：「哎呀，相公此言，好生嚇人。莫不是……姐姐與三妹妹，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情分？」

　　這一句，似笑非笑，卻正如利刃。

　　沈知央瞬間低下頭，耳尖紅透，呼吸急促。蘇晚吟則猛地抬眼，目光與柳嬋交鋒，帶著冷意。

　　顧庭霖看在眼裡，心中暗笑——這才是他想要的局面。

　　他慢慢起身，走到沈知央身後，修長的手覆上她的肩，低聲道：「知央，你可知，本爺最恨的，便是欺瞞。」

　　這聲音貼耳而落，帶著明顯的警告。

　　沈知央渾身一顫，卻在懼意與羞意之中，喉間擠出一句低語：「夫君……妾身……錯了。」

　　蘇晚吟聞言，心口一緊，下意識想要替她辯解，卻被柳嬋搶先一步開口：「相公既然知曉，又何必再逼？若夫人真有愧，不如……讓我們三人當面說清，也省得夜長夢多。」

　　這話一出，蘇晚吟猛地轉頭，驚訝與戒備同時湧上眼底。

　　顧庭霖低笑，聲音壓得更沉：「嬋兒說得好。那便今夜，將一切挑明。」

　　說罷，他一手扣住沈知央纖細的手腕，另一手忽然將蘇晚吟也一併拉近。兩女被逼到一處，面頰相貼，氣息交纏，滿室氣氛瞬間曖昧到極致。

　　柳嬋坐在一旁，微微眯起眼，眼底閃爍著難辨的光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