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九章：矿洞秘影

黎明前的紫金山笼罩在一片湿冷的雾气中。叶远轻轻挪开柳青搭在他手臂上的滚烫手掌，小心翼翼地起身。杨震已经在道观门口警戒多时，听到动静转过身来。

"她怎么样？"杨震压低声音问道。

叶远摇摇头，眉头紧锁："黑鹰石的效果只能维持几个时辰。我们必须找到更多。"

杨震从怀中取出一张粗略绘制的地图："南麓矿洞离这里约两个时辰路程，但山势险峻，白莲教的巡逻也增加了。"

叶远回头看了眼仍在昏睡的柳青，她苍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，呼吸急促而不规律。他蹲下身，轻轻将她额前被汗水浸湿的碎发拨开。

"我留两个可靠的人照顾她。"杨震似乎看出叶远的犹豫，"时间紧迫，我们必须尽快行动。"

叶远最终点了点头，从行囊中取出剩余的干粮和药草放在柳青身边，又写了一张字条塞在她手心。做完这些，他才跟着杨震悄然离开道观，没入晨雾之中。

山路比想象中更难走。连日的雨水冲刷出许多隐蔽的沟壑，稍不留神就会踩空。杨震虽然左臂受伤，但行走山间却如履平地，不时回头拉叶远一把。

"杨大人对紫金山很熟悉？"叶远喘着气问道。

杨震脚步不停："嘉靖二十七年，我曾在此剿灭一伙倭寇。他们占据矿洞作为据点，害死了不少矿工。"他指向远处一片陡峭的山崖，"矿洞入口就在那片崖壁下方。"

叶远顺着方向望去，只见灰白的岩壁上爬满藤蔓植物，根本看不出任何人工开凿的痕迹。

"洞口被刻意隐藏了。"杨震解释道，"当年倭寇覆灭后，官府下令封堵矿洞，防止再被歹人利用。"

两人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，终于来到崖壁下方。杨震拨开茂密的藤蔓，露出一个半人高的黑洞。阴冷的风从洞中吹出，带着金属和腐朽的气味。

"我先下去。"杨震点燃火折子，弯腰钻进洞口。叶远紧随其后，立刻被扑面而来的霉味呛得咳嗽起来。

火光照亮了狭窄的甬道，四壁有明显的开凿痕迹，但地面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灰土。越往里走，空气越发沉闷，叶远感到胸口像压了块石头。

"小心脚下。"杨震突然停下脚步，"前面开始有坍塌。"

果然，前方的通道变得支离破碎，大块岩石横七竖八地堆叠着，只留下勉强能容一人通过的缝隙。杨震侧身挤了进去，叶远也跟着钻入。狭窄的空间让他想起现代的地铁隧道，只是这里随时可能再次塌方。

"黑鹰石是什么样子的？"杨震的声音在狭窄的岩缝中回荡。

"纯黑色，有金属光泽，在光线下会泛出暗红色。"叶远回忆道，"吴阿公说它通常与银矿共生。"

转过一个拐角，通道突然开阔起来，出现一个天然的溶洞。杨震高举火折子，火光映照出洞壁上奇特的纹路——那不是自然形成的岩层，而是人工雕刻的壁画！

"这是..."叶远惊讶地走近，拂去壁上的灰尘。

壁画风格古朴，线条粗犷，描绘的似乎是一场古老的祭祀仪式。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的圆形祭坛，七根石柱排列成熟悉的北斗七星形状。祭坛上站着七个身着奇异服饰的人，高举双手朝向天空。而天空中被刻画了七颗格外明亮的星辰，彼此相连成线。

"七星连珠..."叶远喃喃道，"这个祭坛图案和山顶上的一模一样！"

杨震也露出震惊之色："这些壁画至少有千年历史。难道徐鸿是依照古法建造的祭坛？"

叶远继续查看壁画的其他部分。右侧描绘的是一群人穿过一道发光的门，衣着明显不同于左侧的人物；左侧则刻画了一场惨烈的战斗，有人倒在血泊中，有人手持奇怪的发光武器。

最令叶远心惊的是壁画角落的一个小细节——一个身着现代服饰的人影，手中似乎握着什么东西。虽然刻画简略，但那轮廓分明是一支钢笔！

"杨大人，你看这个！"叶远指向那个现代人影。

杨震凑近细看，脸色骤变："这...这不可能是..."

"时空穿越。"叶远声音干涩，"古人早就知道这个现象，甚至可能尝试过控制它。"

两人对视一眼，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恐惧。如果七星连珠真的能打开时空通道，那么徐鸿的计划比想象中更危险——他可能不是第一个尝试的人！

"继续找黑鹰石。"杨震率先回过神来，"这些壁画可以稍后研究。"

穿过溶洞，矿道再次变窄，而且坍塌更加严重。有些地方需要趴下爬行才能通过。叶远的手掌和膝盖被尖锐的碎石磨得生疼，但他顾不上这些，心中只惦记着柳青越来越糟的状况。

"等等！"杨震突然压低声音，"前面有动静。"

叶远立刻屏住呼吸。果然，从矿道深处传来细微的敲击声，像是金属撞击岩石的声响。

"有人先我们一步。"杨震熄灭火折子，在黑暗中低语，"可能是白莲教的人。"

两人在黑暗中摸索前进，敲击声越来越清晰。转过一个拐角，前方透出微弱的火光。他们悄悄靠近，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正用镐头敲击岩壁。

那人背对着他们，身着粗布短打，看起来像个普通矿工。但当他转过身来取水时，叶远差点惊叫出声——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他再熟悉不过了！

"吴阿公？"叶远忍不住出声。

老人猛地抬头，浑浊的眼睛在火光下闪烁。看清来人后，他露出复杂的表情："叶大夫...我就知道你会来。"

"你怎么在这里？"叶远快步上前，"你不是被徐鸿..."

"老头子自有办法脱身。"吴阿公咳嗽两声，指向岩壁上露出的一线黑色，"你们是为这个来的吧？"

叶远凑近一看，正是黑鹰石！而且是一条细脉，足够采集相当数量。

"徐鸿也在找黑鹰石。"吴阿公一边说一边继续敲击岩壁，"他需要它稳定病毒，为仪式做准备。"

杨震警惕地环顾四周："你为何帮我们？"

吴阿公停下动作，深深看了杨震一眼："杨大人，老朽虽为白莲教做事，但从未想过祸乱天下。徐鸿的计划太过疯狂，会毁了这时空秩序。"

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袋，递给叶远："这里有些已经采好的黑鹰石粉，应该能暂时缓解柳姑娘的症状。"

叶远接过布袋，沉甸甸的，比预期多得多："谢谢您，吴阿公。但您怎么办？徐鸿不会放过您的。"

老人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："老头子活够本了。倒是你们..."他压低声音，"要小心锦衣卫的陆大人。他手中有时空定位器，能追踪病毒反应。"

"时空定位器？"叶远心头一震，"那是什么？"

"一个金属盒子，能发光发声。"吴阿公比划着，"徐鸿说那是未来之物，陆炳用它找到了不少穿越者。"

叶远和杨震交换了一个眼神。这正是柳青预知中那个"第三人"手持的物品！

"时间不多了。"吴阿公突然紧张起来，"你们快走，后面有徐鸿的人！"

果然，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。杨震立刻拉着叶远往回走，吴阿公却留在原地。

"阿公，跟我们一起走！"叶远急道。

老人摇摇头，露出决然的表情："老头子还有些事要做。记住，七星连珠之夜，祭坛中央的石柱是关键！"

脚步声越来越近，杨震强行拽走叶远。他们刚躲进一条侧道，就看到四五个白莲教徒举着火把走来。

"老东西，又偷懒！"为首的壮汉一脚踢翻吴阿公的水壶，"教主说了，今天必须采够黑鹰石！"

吴阿公唯唯诺诺地应着，重新拿起镐头。趁着那些人注意力都在老人身上，叶远和杨震悄悄退回主通道，快速向来路撤离。

"吴阿公他..."叶远心中不安。

"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"杨震沉声道，"我们得对得起他的牺牲。"

两人加快脚步，在错综复杂的矿道中穿行。叶远紧攥着那袋黑鹰石粉，仿佛握着柳青的生命。转过一个拐角时，杨震突然停下，示意叶远安静。

前方传来金属摩擦的声音，接着是清晰的说话声："信号越来越强了，应该就在这附近。"

"陆大人，这矿洞太危险，还是让属下..."

"闭嘴！那女孩的病毒反应独一无二，必须我亲自确认。"

叶远浑身冰凉——是陆炳！他竟然亲自带队搜山！杨震拉着他退回一条岔路，两人屏息贴在湿冷的岩壁上。

脚步声和金属盒子的滴滴声逐渐靠近。叶远从岩缝中窥见一个身着飞鱼服的高大男子走在最前面，手中果然拿着一个巴掌大的金属装置，上面闪烁着绿光。那人面容刚毅，约莫四十岁上下，最令人心惊的是他的眼神——冰冷而计算，像一台精密的机器。

"信号又弱了。"陆炳皱眉看着装置，"分头搜，你们去左边通道。"

眼看一队锦衣卫就要走向他们藏身的岔路，千钧一发之际，矿洞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巨响，接着是剧烈的震动！

"塌方了！快撤！"有人大喊。

碎石从洞顶簌簌落下，陆炳咒骂一声，带队向来路撤退。混乱中，叶远看到吴阿公站在远处一个岔路口，手里举着火把，脸上带着决然的笑意。

"走！"杨震趁乱拉着叶远向另一条通道跑去。

两人跌跌撞撞地在摇晃的矿洞中奔逃，身后不断传来岩石崩塌的轰鸣。不知跑了多久，他们终于看到前方透出的天光——是出口！

冲出矿洞的瞬间，身后传来最后一声巨响，入口被彻底封死。叶远瘫坐在地上，大口喘着气，心脏狂跳不止。

"吴阿公他..."

杨震摇摇头，面色沉重："他为我们争取了时间。"

叶远握紧手中的黑鹰石粉，心中五味杂陈。他望向山下，隐约可见山顶祭坛的轮廓。七星连珠之夜越来越近，而他们的对手不仅有疯狂的徐鸿，还有神秘的陆炳。

"走吧。"叶远站起身，拍去身上的尘土，"柳青等不了太久。"

两人沿着隐蔽的山路返回道观，一路上警惕着巡逻的白莲教徒和锦衣卫。太阳已经西斜，他们离开将近六个时辰，叶远心中越发担忧柳青的状况。

接近道观时，杨震突然拉住叶远："不对劲，太安静了。"

叶远心头一紧。确实，杨震留下的两个护卫应该在外围警戒，但现在一个人影都看不到。两人悄悄靠近，发现道观的门虚掩着，地上有打斗的痕迹。

"柳青！"叶远顾不得隐藏，冲了进去。

道观内一片狼藉，干草铺就的床铺被掀翻，药碗打碎在地。叶远的心沉到谷底——柳青不见了！

"叶大夫..."

微弱的声音从神像后传来。叶远冲过去，发现一个护卫奄奄一息地靠在墙边，胸前一片血红。

"发...发生了什么？"叶远扶起他，急切地问道。

"锦衣卫...突然袭击..."护卫气若游丝，"他们带走了柳姑娘...另一个兄弟...死了..."

"谁带队？陆炳本人吗？"杨震厉声问。

护卫摇摇头："不...是个年轻百户...说奉陆大人之命...要找病毒携带者..."

叶远如坠冰窟。柳青落入陆炳手中，比被徐鸿抓住更危险！他想起矿洞里那个冰冷如机器的男人，和他手中能探测病毒反应的装置。

"他们去哪了？"叶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
"山...山顶祭坛..."护卫说完最后一个字，头一歪断了气。

杨震检查了道观内外："没有大规模部队经过的痕迹，应该是一支小分队。"

叶远站在破碎的药碗旁，看到地上有几滴已经干涸的鼻血——柳青在被带走前又发作了。他弯腰捡起一片碎瓷，握得太紧以至于边缘割破了手掌，但这点疼痛与心中的煎熬相比微不足道。

"我们得立刻去祭坛。"叶远声音低沉而坚定。

杨震按住他的肩膀："冷静！现在冲上去就是送死。我们需要计划。"

"每耽搁一秒，柳青就多一分危险！"叶远几乎是吼出来的。

"我比你更想救她！"杨震也提高了声音，"但莽撞行事只会让她死得更快！"

叶远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杨震说得对，他们需要计划。他看向手中的黑鹰石粉，突然有了主意。

"陆炳需要柳青做什么？"叶远快速思考着，"如果他和徐鸿都是穿越者，那么柳青对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？"

杨震眼睛一亮："祭坛仪式！吴阿公说七星连珠之夜需要病毒携带者的血液！"

"所以陆炳抓柳青是为了仪式。"叶远思路越来越清晰，"在七星连珠之前，他们会保证她的安全。我们需要在这两天内做好准备。"

他蹲下身，用碎瓷片在地上画出示意图："祭坛有七根石柱，吴阿公说中央那根是关键。如果我们能提前破坏它..."

"没那么简单。"杨震摇头，"徐鸿肯定严加防守。但我们或许可以这样..."

两人低声商讨着计划，夜色渐渐笼罩紫金山。远处山顶的祭坛上，火把排成诡异的图案，仿佛在向星空传递某种讯息。

而在山腰某处隐蔽的营帐内，柳青被锁在一张特制的木床上，手腕和脚踝都扣着铁环。她脸色苍白如纸，但眼中的蓝光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。

营帐门帘被掀起，陆炳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。他手中那个金属盒子正发出急促的滴滴声，指示灯疯狂闪烁。

"TRV-7的活性超出预期。"陆炳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，"很好，七星连珠之夜，你的血将打开通往未来的大门。"

柳青虚弱但倔强地瞪着他："你...到底是谁？"

陆炳没有立即回答，而是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——一支与叶远那支极为相似的钢笔，只是颜色是暗红色的。

"和你心上人一样，我们都是不该存在于这个时代的错误。"他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微笑，"只不过，我打算把这个错误变成新的秩序。"

柳青的瞳孔骤然收缩——在陆炳身后，她看到了预知画面中的场景：祭坛、火光、还有那个站在七根石柱中间的身影...

只是这一次，她看清了那个人的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