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位考官一瞬怔住。
“这些人是……？”
灰发考官警惕地上前一步，试图探查那印记：“这不是本次模拟设定内的敌人。他杀的是……”
“是外部势力。”金属义肢男眼神骤然凝重，“可我也认不出他们是哪一方的。”
“你是在哪发现他们的？”斗篷男发声，朝银面少年问道。
可那人没有回应。
千珺耀目光从未离开场中那道站得笔直的身影。
她的手终于撑不住地垂下，整个人一软。
在她倒下的一瞬间，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及时接住了她，力道稳妥，未惊未扰。
姜世欢模糊的视线里，只看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银白面具，透过暗影仿佛看到一双安静而漠然的眼睛凝视着她。
她却释然地笑了笑，低声呢喃。
“你回来了。”
然后，她终于失去意识，沉沉睡去。
三位考官交换了一下眼神，神情各异。
“……他没说一句话。”灰发考官低声。
“但却什么都做了。”通讯器传出女考官的声音，语气罕见柔和，凝视着那抱着姜世欢的身影。
考官们站在原地，看着那个面具下沉默不语的少年，眉头紧皱。
“你从哪儿发现这几个人的？他们是谁？”灰发考官冷声问道。
“你怎么知道他们不属于模拟系统？”
“还有，你一个人是怎么杀了他们的？”
见千珺耀压根没打算说话，几道逼问接连而至，带着质疑和防备，像尖针试探着面具人的底线。
然而千珺耀依旧没有回应。
他只是垂眸，安静地看着怀中昏迷的姜世欢，指尖轻轻拂过她颈侧一处擦伤。
下一秒，他抬起眼。
哪怕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，只露出一双清冷的眼眸，但那目光所及之处，空气都仿佛一滞。
一种来自骨血与灵魂的距离感——仿佛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，他的气质、节奏、神态，都如同星际之外诞生的存在，遥远、深不可测，如同与时间本身对话的神祇。
他的步伐平缓地越过考官，没有任何解释。
金属义肢男皱眉挡道：“我们在问你话。”
千珺耀停下，抬头看了他一眼。
“让开。”他轻声开口，嗓音低哑，带着不容抗拒的沉寂威压。
考官们对视一眼，尽管心中警惕，却都不约而同地退了一步。
斗篷男冷汗从额角滑落：“……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？”
灰发男咬牙：“查不到资料，不在任何注册档案内。我们手下之前派去调查的，都失联了。”
千珺耀无视了考官，低头看着怀中那双紧闭的眼眸，姜世欢的睫毛微颤，脸颊被血污掩盖，却仍带着昏迷前最后的那抹安然浅笑。
他目光淡然，眼底却隐隐晃过回忆的暗潮。
那是在二十分钟前的战场深处。
一片焦黑的森林中央，一头无心鬼正坐在尸堆之上，灰白的脸面无表情地咀嚼着血肉，血腥气像瘴气一般弥漫四野。
姜世欢屏住呼吸，压低身形，悄悄潜伏在不远处的断木后方，手中匕首微微泛着寒光。身旁是同样警觉的洛希希与陆遥川，他们也察觉了不对劲。
但下一秒，他们的瞳孔齐齐收缩。
那无心鬼下方，赫然站着五个身穿黑袍、身形消瘦却气息惊人的神秘人。他们身上的黑袍随着鬼怪的咀嚼声缓缓浮动，衣摆处隐隐浮现出某种奇异的印记，似在诡异地蠕动。
“五十七号。”其中一人开口，声音低哑沙哑，“你确认千珺耀已抵达这片战区？”
“确认。”另一个点头，“而且姜世欢也在。”
“五十九号”咧嘴冷笑，“这两个怪胎，要是能拉拢到我们这边，西方同盟那边的承诺就能提前启动。等这一批考生死得差不多，就可以进入下一阶段。”
“人类的时代，也该结束了。”
一瞬间，姜世欢脸色冷了下来。她没听懂全部，但“灭绝人类”、“拉拢她和千珺耀”、“西方同盟”这些关键词已经足够令她当机立断。
她当即准备撤退——
但还没转身，一缕森冷的气息已贴近耳侧。
“你们在偷听。”为首的黑袍人转头，眼神如蛇般幽冷。
他本想下令灭口，对上姜世欢的眼神时，突然发现姜世欢正是他们在寻找的人。
“你是姜世欢？”
五十八号看了一眼，嗤笑道：“是她，那副要死不活的死鱼脸。”
“别杀她，”五十九号低声命令，“活捉带回去，她可能是旧主留下的‘钥匙’之一。”
无心鬼霍地转头，低吼一声，红光自瞳孔中炸裂开来。
“快走！”姜世欢低声一喝，带着洛希希与陆遥川急退，然而无心鬼却已张开利爪瞬间扑来，将他们死死拦住。
就在姜世欢正要硬抗之际，一阵急促的破风声从林中另一头骤然响起。
一群人影突兀杀入战局——是千珺耀和他的小队。
他只是瞥了一眼场中局势，便做出了决定。
没有犹豫，也没有多言。
只见他一个闪身掠到姜世欢身边，抓住她的后领将她整个往后方猛然一丢，正好掠过无心鬼的利爪，落在一处安全地带。
“你来处理它。”他的声音冷静如水，语速极快，却毫不容情。
“我去追他们。”
话音未落，人已破空而去，化作一道残影直冲五个黑袍人方向。
姜世欢跪倒在地，咳出一口血，抬头看着他的背影越行越远，嘴角却无声地扬起一点弧度。
...
淡蓝色的医疗舱室里，光线柔和静谧。姜世欢睫毛轻颤，缓缓睁开眼睛，刺目的天花板灯光晃入眼底。她下意识皱了皱眉，意识像潮水般重新涌入。
“世欢！”熟悉的声音响起。
她转头看去，洛希希和陆遥川正守在病床边，两人神情焦急又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。
“你终于醒了！”洛希希抓住她的手，眼圈微红。
“我们在哪？”姜世欢喉咙干涩，嗓音轻哑。
“医疗舱。”陆遥川忙说，“考核已经结束了，五分钟前主考官那边发了通告——我们通过了！”
姜世欢一愣，目光微动。
“通过？”
“嗯！”洛希希点头，“那些突然暴走的鬼怪，是考核系统被干扰，是他们的失误。他们承认这是事故，还说会给予我们补偿。”
“要不是你……”陆遥川低下头，有些羞愧地道，“我和希希根本撑不到现在。”
姜世欢没有作声，只是慢慢垂下眼睑，看了眼自己手臂上包扎的伤口，思绪仍未完全回笼。
她记得最后，体力濒临崩溃时，还在护着他们，奋力挥舞那把已经卷刃的匕首。
“南淤呢？”她忽然问道。
洛希希一愣，随即回道：“你昏迷那天我问过医生了。他在战场另一边，正好没被波及，一切安好。”
姜世欢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，门却在这一刻“砰”地被推开。
“姜世欢！”
南淤快步冲了进来，眼底还有未散的焦灼。他身上还穿着未换下的作战服，风尘仆仆，眼神里满是关切。
“你没事吧？”他站到床边，语气不复往日的懒散沉稳，带着明显的急迫，“我听说你受了伤，一直进不来，刚放开限制我就赶来了。”
姜世欢望着他，有些意外，又有些习惯。
“我没事。”她淡淡回应，嗓音依旧微哑，但神情平静如常。
洛希希在旁边忍不住笑了笑，小声道：“我们刚才还在说你有没有事呢，你倒是先冲过来了。”
南淤没有理会她，只是一直盯着姜世欢的脸，直到确认她真的无碍，才微微松了一口气。
“对了。”洛希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，“你刚才昏迷的时候，我看到……千珺耀来过你的病房。”
姜世欢一怔：“他？”
“嗯。他没摘下面具，只是站了一小会儿，然后就走了。”洛希希顿了顿，又补充一句，“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来看你的，但我没见他去别的病房。”
“你认识他？”南淤眯了眯眼，警惕地问。
姜世欢摇了摇头，眉头微蹙：“不认识。”
她确实不认识。
哪怕是在战场上并肩短暂交手，那个人从始至终都未透露任何身份信息，甚至连异能都未曾施展，却压倒众生。
她不明白，那个神秘的“面具人”，为什么会来到她的病房外。
但她记得，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幕，是千珺耀一身漆黑，戴着银白半覆盖面具，站在一地鬼怪与五颗人头之间。
光线将他轮廓投在地上，宛如神祇般冷漠。
她本能地放下了匕首，晕倒前的那一瞬，脑海里只剩一个模糊的念头。
她可以放心了。
可她并不明白，为何他会来找她，又为何此刻选择沉默离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