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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 • 006
最后更新: 2025年9月6日 下午11:53    总字数: 7400

那杯姜糖水的热气,袅袅升起。

带着一丝丝凡人的、辛辣的甜香。

苏老板盯着那杯水,看了很久。她的脸色,在水汽的蒸腾下,似乎有了一瞬间的柔和。

她的疲惫,是真的。

领域的不稳,正在持续消耗她的本源。这种来自契约规则的反噬,无人能替。

林小鱼站在一旁,紧张得手心冒汗。她已经做好了被连人带杯一起扔出去的准备。

终于,苏老板抬起了手。

不是那只按着太阳穴的手。是另一只。

那只手,缓缓地,落在了温热的杯壁上。她没有立刻端起来,只是感受着那股透过陶瓷传来的、属于凡人的温度。

过了几秒,她拿起了杯子。

她垂下眼帘,轻轻抿了一口。

辛辣的姜味,混着直白的甜,瞬间在她的口腔里炸开。

“……难喝。”

她低声说。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。

但她没有松手。

她握着那只杯子,又喝了第二口。

林小鱼一直悬着的心,终于,轻轻地落了回去。

她没有再多话,也没有停留,只是安静地退下,将这片刻的、脆弱的安宁,留给了她的老板。

苏老板握着那杯热饮,靠回了椅背。她那因痛苦而紧绷的眉心,似乎,终于松开了那么一丝丝。

那杯姜糖水的余温,还未在苏老板的掌心散尽。

客栈里,那股脆弱的平静,也还未维持一刻。

突然,一阵低沉的、令人牙酸的呻吟声,从客栈的地底深处传来。

不是错觉。

是整座忘忧客栈都在颤抖。

林小鱼惊恐地瞪大眼。她看到大堂里的空间,像煮沸的水一样,剧烈地扭曲起来。墙壁上的灯火,在瞬间爆成一团团蓝色的火焰,又猛地熄灭。

“砰!”

苏老板手中的茶杯,摔落在地,跌得粉碎。

她本人,也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。她的身体剧烈地一晃,脸色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,变得惨白透明。

那股她一直在竭力压制的“反噬” ,在这一刻,终于彻底爆发。

她所有的伪装,所有的慵懒,所有的威严,都在这剧痛面前土崩瓦解。她只是疲惫地、痛苦地抓紧了扶手,试图稳住自己摇晃的领域。

“老板!”

林小鱼尖叫一声,第一次,不是出于恐惧,而是出于担忧。她不顾一切地朝苏老板冲了过去。

她刚跑出两步。

轰——!

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,狠狠地砸在了客栈的大门上。

这一次,不是流寇的刀剑。

而是一种更庞大、更古老、更具毁灭性的力量。

苏老板猛地抬起头,那双漂亮的眼睛里,终于,第一次,露出了真正的杀意。

墨先生的警告 ,应验了。

她最虚弱的时刻 。

她的仇家,到了。

那声巨响之后,是令人牙酸的碎裂声。

忘忧客栈那两扇坚不可摧的沉重木门,连同门上的法印,一同炸成了碎片。

狂风卷着暴雨倒灌而入,瞬间熄灭了残存的几盏灯火。

门外,站满了身影。

不再是衣衫褴褛的流寇。这些人,个个身披暗甲,气息沉凝,带着肃杀的军阵之气 。

一个穿着玄色长袍的身影,从他们中间,缓缓走了出来。

那是个面容枯槁的老者。他的双眼,是全然的、没有一丝光亮的浑浊。

他踏入大堂。他的气息,阴冷、干燥,与苏老板那属于深海的领域,截然对立。

老者无视了缩在角落、几乎停止呼吸的林小鱼。

他的目光,穿过整个狼藉的大堂,精准地,落在了那个脸色惨白、正扶着太师椅勉力支撑的苏老板身上 。

“苏清晏。”

老者的声音,如同枯木摩擦。

“你我因契约结仇八百年 。今日,你的‘期限’,到了 。”

苏老板用手背抹去唇角一丝因反噬而溢出的血迹。她强撑着站直身体,眼神冰冷如旧。

“一个手下败将,”她的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沙哑,但嘲讽不减,“也敢踏进我的领域?”

“你的领域?”老者冷笑一声,“它正在崩溃 。交出那份‘原始契约’,我让你死得痛快些。”

苏老板笑了。那笑容,是彻骨的凌厉和疯狂。

“那就……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来拿了。”

老者不再多言。他抬起枯瘦的手,向前一挥。

“杀。目标是她 。客栈里的东西,一件不留。”

他身后的甲士,如同一道黑色的洪流,瞬间涌入了客栈大堂 。

黑甲武士如潮水般涌入。

苏老板脸色惨白,强行抬起手。她试图调动客栈的领域之力,将这些入侵者像之前的匪寇一样碾碎。

但她失败了。

那股汇聚而来的力量,在半空中就溃散了。反噬的痛苦,让她几乎站立不稳。

“呵。”

那名玄袍老者发出干枯的冷笑。

“苏清晏。你的反噬期,我替你算得一清二楚。你以为,我为何偏偏挑今天?”

敌人显然是有备而来。

老者缓缓从袖中,取出一个罗盘。那罗盘通体漆黑,上面刻满了血红色的符文。

他将罗盘往空中一抛。

罗盘悬停在大堂中央,开始飞速旋转。

嗡——

一道道血光从罗盘上射出,钉向客栈的四根顶梁柱。

客栈猛地一震。

林小鱼感觉到,空气中某种熟悉的、冰冷的、属于苏老板的威压,正在迅速退去。

取而代之的,是那罗盘散发出的、令人作呕的、干燥的压制感。

苏老板闷哼一声,身体晃了晃。她的脸色,又白了几分。

她在这间客栈内的、近乎无敌的领域之力,被这件强大的法器,暂时性地……压制了。

“她现在,和外面那些大妖没什么两样了。”老者冷漠地宣布。

“杀了她。”

那些原本还心存忌惮的黑甲武士,眼中爆发出凶光,再次冲了上来。

黑甲武士的战刀,带着风声,劈向苏老板。

林小鱼吓得尖叫。

苏老板却没动。

就在刀锋即将触及她脖颈的那一刻,她动了。

她不再慵懒 。

她那副总是睡不醒的、厌倦一切的伪装,彻底碎裂。

一股冰冷的、如同深海巨兽苏醒般的杀意,从她身上爆发出来。她不再是老板娘。她是一名古老的战士 。

苏老板侧身,精准地躲过了刀锋。她的手快如闪电,一把抓住了那名甲士持刀的手腕。

用力一折。

骨头碎裂的脆响,清晰可闻。

在甲士惨叫之前,她另一只手中那杆白玉烟斗,已经闪电般刺出,没柄而入,贯穿了对方的咽喉。

狠绝。凌厉 。

她抽出烟斗。鲜血溅在她华贵的旗袍上。

另一名甲士的攻击紧随而至。

苏老板看也不看,反手一挥。一股肉眼可见的寒气从她掌心炸开,将那名甲士连人带甲,冻成了一尊冰雕。

这是她领域被压制后 ,所能调动的、最根本的力量。

但敌人太多了。

更多的甲士,毫无畏惧地涌了上来,将她层层包围。

这是千百年来,苏老板第一次,在自己的客栈里,陷入了真正的苦战 。

大堂里,已是一片狼藉。

桌椅尽碎。

苏老板的呼吸,开始变得急促。她每一次调动力量,都要承受领域被压制和身体反噬的双重痛苦 。

她的动作依旧凌厉,但不再像最初那样游刃有余。

她陷入了苦战 。

三名甲士,看准了她一个旧力刚去、新力未生的空隙,同时从三个方向攻了上来。

苏老板避开了两道致命攻击。

第三把刀,她没能完全躲开。

刺啦——

锋利的刀刃,划破了她手臂上的丝绸。一道狭长的伤口,瞬间绽开。

鲜血,第一次,染红了她那身华贵的旗袍。

“老板!”

躲在柜台后的林小鱼,失声惊呼。她捂住自己的嘴,眼中全是恐惧。

她流血了。

那个无所不能的、近乎神明的苏老板,竟然受伤了。

苏老板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疼痛。

她的眼神,因为这抹血色,变得更加狠绝 。

她不退反进,欺身而上,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,闪电般掐住了那名甲士的头盔。

极寒的妖力,轰然爆发。

“咔嚓……”

那名甲士,连同他坚硬的头盔,一同被冻结,然后碎裂成无数冰渣。

苏老板站在原地,血,正顺着她的指尖,一滴滴,落在地板上。

苏老板的狠绝,暂时震慑住了围攻的甲士。

他们停下脚步,形成一个包围圈,谨慎地寻找着新的破绽。

大堂里,出现了短暂而诡异的对峙。

玄袍老者看着那个浑身浴血、却杀意更浓的苏清晏,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耐。

他缓缓抬起了那只干枯的手。

悬浮在半空中的黑色罗盘,开始发出刺耳的嗡鸣,旋转得更快了。

那股压制领域的力量,猛然增强了数倍。

“唔……”

苏老板发出一声压抑到极点的痛呼。

那不仅仅是压制。这股力量,更引动了她体内本就在暴走的“反噬”。两股力量,里应外合,开始撕扯她的妖核。

她手臂上的伤口,不再流血,而是开始渗出不祥的黑气。

她握着烟斗的手,剧烈地颤抖起来。

“就是现在!”老者厉声喝道。

一名一直侍立在老者身旁的、如同铁塔般的甲士,动了。

他高高跃起,双手握着一柄灌注了符文的巨锤,带着万钧之力,朝着正被反噬折磨的苏老板,当头砸下!

苏老板强行抬手抵挡。

但她太虚弱了。

轰——!

巨锤砸中了她的格挡。苏老板整个人,像一片断线的叶子,被狠狠地砸飞了出去。

她撞翻了柜台,又重重地摔在碎裂的木片之中,喷出了一口鲜血。

林小鱼躲在角落,眼前一黑。

那个无所不能的、庇护了所有人的苏老板……

倒下了。

……

破碎的木片和瓷渣,散落一地。

苏老板撑着一张翻倒的桌子,摇晃着,慢慢站了起来。

她又咳出一口血。那身月白色的旗袍,此刻已是血迹斑斑,狼狈不堪。

“何必挣扎。”玄袍老者负手而立,冷漠地看着她,“你早已不是八百年前的你了。”

苏老板没有回答。

她只是缓缓抬起了头。

那双艳丽的眸子里,所有的理智和算计,都已褪去。

只剩下一种最原始、最疯狂的野性。

那不是人的眼神。那是属于深海巨妖的、被逼入绝境的凶光。

“吼——”

一声不似人类的、低沉的咆哮,从她的喉咙深处发出。

剩下的几名甲士,再次扑了上来。

苏老板动了。她放弃了所有精妙的闪避。她不再格挡。

这是一场,以伤换命的打法。

一名甲士的长矛,刺穿了她的肩膀。

她任由长矛贯穿自己,却借此机会,一把抓住了那名甲士的头颅。

极寒的妖力,疯狂涌入。

那名甲士,连同他的灵魂,被瞬间冻成了齑粉。

另一把刀,砍中了她的后背。

她只是反手一挥,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冰刃,便将偷袭者拦腰斩断。

大堂里,血流成河。

当最后一名甲士倒下时,苏老板也到了极限。

她身上,又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。她拄着一把断裂的椅子,身体摇摇欲坠,鲜血将她脚下的地板,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。

大堂里,死一般寂静。

只剩下苏老板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,和鲜血滴落在地板上的、轻微的“滴答”声。

玄袍老者,是唯一还站着的敌人。

他踏过满地的尸骸和冰渣,一步一步,走向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。

“了不起。”他干枯的声音里,听不出赞赏,只有冰冷。

“就算被反噬,领域被封,你这头海中的怪物,也还剩下几颗牙。”

他停在苏老板三步之外。

“现在,你的牙也拔光了。”

老者缓缓抬起手。那个悬浮在半空的黑色罗盘,开始发出妖异的红光。

一股比之前更庞大、更精纯的毁灭气息,开始在他掌心汇聚。这是他准备了八百年的、专门针对苏清晏的致命一击。

苏老板抬起头。

她满是鲜血的脸上,没有恐惧,只有那股古老的、疯狂的狠戾。

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将自己仅存的妖力,全部凝聚在掌心。一股深蓝色的、如同海洋本源的光芒,在她手中亮起。

这是她最后的防御。

“结束了。”老者低语。

他掌心的黑色能量,化作一支长矛,猛地射出!

苏老板的蓝色光芒,也同时迎上!

两股力量在半空中碰撞。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。

黑色的长矛,只是停滞了一瞬,便轻而易举地,穿透了那层薄弱的蓝色防御。

它结结实实地,贯穿了苏老板的胸口。

苏老板的身体,被这股巨力,狠狠地钉在了她身后的顶梁柱上。

她的动作,停住了。

那杆始终不曾离手的白玉烟斗,从她无力垂下的手中滑落,“当啷”一声,摔在血泊里。

碎成了两半。

那半截碎裂的玉烟斗,滚落在血泊中。

当啷。

这是大堂里,唯一的声音。

林小鱼躲在柜台的残骸后面,用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,连呼吸都已停止。

她看着眼前的一切。

像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。

那个玄袍老者,迈着缓慢的步子,走到了苏老板的面前。

苏老板被那杆黑色的长矛,钉死在柱子上。鲜血,正顺着矛身,汩汩流下。她低垂着头,发丝凌乱,已然重伤垂死。

老者看着她,露出了一个胜利的、残忍的笑容。

“八百年了,苏清晏。”

“你用性命守护的这份‘原始契约’,终究,还是归我了。”

苏老板似乎想说什么。她抬起头,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恨意和杀机,却连一个字的气力,也提不起来。

老者不再理会她。

他转过身,张开双臂,环视着这间已经属于他的、破碎的客栈。

林小鱼缩在阴影里,浑身冰冷。

她的保护伞,倒了。

那个她畏惧过、怨恨过、依赖过、也心疼过的,无所不能的苏老板……败了。

这个认知,比匪寇来袭时,更让她感到绝望。

玄袍老者走到了大堂的正中央。

那个黑色的罗盘,从半空中缓缓降下,悬停在他的面前。

他不再去看那个被钉在柱子上、垂死挣扎的宿敌。胜负已定。现在,是收取战利品的时候。

“八百年……”他干枯的脸上,露出一丝狂热,“我等的就是你这领域反噬、力量最弱的时刻……”

他举起双手。

古老而干涩的咒语,从他的喉咙里念诵出来。

地上的鲜血和尸体,仿佛受到了牵引,开始渗出丝丝黑气,全部汇入那只旋转的罗盘之中。

老者闭上了眼。他正全神贯注,试图通过这个仪式,将苏老板与客栈核心的连接彻底切断,夺走那份“原始契约”。

他所有的注意力,都集中在这个古老的法术上。

他没有注意到,在柜台的残骸后面,还有一双因为极致恐惧而瞪大的眼睛。

林小鱼缩在最深的阴影里。

她不敢呼吸。

胜利者,正在清点他的战利品。

她,和那个倒在血泊中的老板,都暂时……被遗忘了。

玄袍老者的咒语,越来越急。

整个大堂的残骸,都在他古老的吟诵声中微微颤抖。他正全神贯注于眼前的仪式,试图彻底掌控这座客栈的古老核心。

他没有发现,那个他早已遗忘的人类丫头,正在绝望中,寻找着什么。

林小鱼缩在柜台残骸的阴影里。

她浑身冰冷。

她的目光,绝望地扫过这个如同地狱般的战场。

前门,被老者的力量封锁。

苏老板,被钉在柱上,生死不知。

那个可怕的胜利者,就在大堂中央。

这是一个死局。

她的目光,慌乱地掠过尸体,掠过碎木,投向客栈深处……投向了后厨的方向。

那里,一片漆黑。

不对。

林小鱼的瞳孔猛地一缩。

后厨和柴房相连的那面承重墙,在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对撞中,塌了。

墙上,赫然是一个巨大的、不规则的破洞。

透过那个破洞,她能看到客栈外……那条熟悉的、通往三岔驿后巷的黑暗小路。

没有敌人。

没有结界。

老者所有的注意力,都在前方的仪式上。

林小鱼的心脏,停止了跳动,又在下一刻,开始疯狂地擂动起来。

那是一个洞。

那是,一条生路。

混乱之中,那个破洞,就是她唯一的机会 。

林小鱼的心脏狂跳。

那个可怕的老者,正背对着她,全神贯注于他的仪式。

苏老板,被钉在柱子上,奄奄一息。

没有人注意到她。

这是她梦寐以求的时刻。

只要她现在爬出去,穿过后巷,逃进三岔驿外的密林里,她就自由了。

那份天价的债务,将随着苏老板的死亡,彻底烟消云散。

她再也不是那个背着巨债、任人摆布的丫头。

她可以活下去。

这个念头,像野火一样,瞬间烧遍了她的全身。

活下去!

生存的本能,压倒了一切的恐惧和绝望。

林小鱼不再犹豫。

她用尽全身的力气,压住自己因为恐惧而发出的颤抖。她从柜台的残骸后,一点一点,悄无声息地爬了出来。

她的目标很明确。

就是那个,通往生路的破洞。

她爬到了破洞的边缘。

冰冷的、自由的空气,就在她面前。只要再爬一步,她就能逃出生天。

她渴望的自由,就在眼前。

林小鱼停下了动作。

她鬼使神差地,最后一次,回过了头。

她的目光,越过满地的狼藉和尸体,落在了那根柱子上。

她看到了苏老板。

那个女人被黑矛钉在那里,鲜血几乎流干,低垂着头,已然是风中残烛。

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,苏老板极其艰难地、微微抬起了眼皮。

两人的目光,隔着死亡和毁灭,对上了。

在那双即将熄灭的、古老的眼眸里,林小鱼没有看到愤怒,也没有看到命令。

她只看到了,那份她曾猜测过的……无尽的孤独。

林小鱼的心,被狠狠地刺痛了。

她想起了那件带着冷香的披肩 。

想起了那根轻柔地抹去她眼泪的指尖 。

想起了阿芷的话:“她守护了这里。”

想起了胡三爷的故事:“收集微光,照亮永夜。”

林小鱼看着那个破洞。

她又回头,看了看那个即将陨落的、孤独了千年的古妖。

她咬紧了牙关。

她没有跑 。

她缓缓地,从地上站了起来,转过身,挡在了那个破洞和苏老板之间。

她做出了她的选择 。

林小鱼的动作,很轻。

但在死寂的大堂里,却格外清晰。

那个正在主持仪式的玄袍老者,被打断了。他缓缓地,回过头。

他的目光,落在了这个不知死活、竟敢站出来的人类丫头身上。

那目光,是一种看蝼蚁般的蔑视。

他根本不在意她。

“愚蠢的东西。”他低声咒骂了一句,懒得再管这只小虫。

他要先解决掉那个最大的麻烦。

老者转回头,重新面向被钉在柱子上的苏老板。这个古妖的生命力,比他想象的还要顽强。她必须死透,契约才能被彻底剥离。

他抓住了这个她已无力反抗的空隙。

老者举起了那只干枯的手。

这一次,不是法术,而是一股纯粹的、凝聚了他毕生修为的黑气。黑气在他的掌心,化作一支锋利的短矛。

这是他留给苏老板的,最后一击。

“死吧。”他低语。

他将手掌,对准了苏老板的心脏,准备发动这致命的偷袭。

林小鱼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,心脏几乎停止。

她知道,苏老板已经挡不住这一下了。

黑色的短矛,脱手而出 。

它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,射向苏老板毫无防备的心脏 。

苏老板已经无力抵挡。

林小鱼看着那道飞逝的黑光,大脑一片空白。

她没有思考。

她的身体,先于她的思想,行动了起来。

她利用自己对柜台结构的熟悉 ,猛地蹬上已经翻倒的木架,纵身一跃。

她出现在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位置 。

她出现在了那杆黑矛飞行的轨迹上。

她张开了双臂,用自己那副弱小、凡人的血肉之躯,挡在了苏老板的面前 。

她要保护她。

这个念头,是她在那一刻,唯一的想法。

噗嗤。

黑色的短矛,没有丝毫停滞。它本是用来毁灭古妖的力量。

它狠狠地,贯穿了林小鱼单薄的肩膀 。

剧痛,像火焰一样,瞬间烧毁了她的所有神智。

那股巨大的冲击力,带着她,重重地撞在苏老板的身上,然后,她像一片破布,滑落在柱子脚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