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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爱为刃 • 风起前夜
最后更新: 2025年5月3日 下午7:30    总字数: 4518

清晨的卡德加山庄,被一层薄雾轻笼,街道在阳光中苏醒。摊贩的吆喝此起彼伏,新鲜出炉的面包香混着草药的气息在人群中飘荡,孩童的笑声如鸟鸣般划过屋檐,铺陈出一幅热闹温暖的生活画卷。

柔伊披着浅色斗篷,脚步轻快地穿行在街道间,眼中带着掩不住的笑意。晨风拂过发梢,她深吸一口气,凉意沁人心脾,连步伐都带着几分雀跃。

伊塔己已经出门多日。她未曾埋怨过他,反倒比谁都清楚他背负着怎样的重量。只是每当夜里回到空荡的房间,看着床铺一侧整齐如初,心里还是会涌上一抹无法驱散的寂寞。

所幸,还有瑞在身边。

练习魔法、射箭、晨跑、闲聊——哪怕只是一起坐在长椅上晒太阳,他的存在,总能悄无声息地填满那些无人问津的时刻。他不多言,却踏实温柔,像是一汪安静的湖水,让她能毫无戒备地靠近。

这些日子的勤勉练习也没白费,她的箭术日渐娴熟,魔法甚至已突破至“魔能使者”之境。这在过去,是她想都不敢想的成就。

今日她早早出门,只为一件小事——替伊塔己挑一双新靴子。她记得他上次回来时,那双靴子的鞋帮已有些磨损,她想给他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惊喜。

走到街角,她的目光忽然被橱窗里的某样东西吸引住了。

那是一件白色大衣,裁剪简练,线条流畅,银线缀边低调克制,仿佛专为某人量身而制。她不由自主地驻足,伸出手指轻轻抚过那层干净的玻璃,眼中浮出一丝浅浅的笑意。

“这件衣服……感觉很适合你呢。”

阳光洒下,风轻轻吹动她的发丝。那一刻,她仿佛能看见瑞站在身旁,低头温声问她累不累。而她则笑着摇头,拉住他的手,继续走在人群之中。

只是他并不在,身边也空无一人。

风吹过,她的发丝在肩头轻轻摆动。她望着橱窗里自己的倒影,目光渐渐沉静下来。若他能陪她一起走在这条街上,看看这些热闹,她是不是,就不会觉得这么孤单了?

就在这时,几句低语从不远处飘了过来——

“你听说了吗?苏加德,跳海了——就在卡奥奇悬崖。”

“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,是伊塔己。他杀的吧?一个开了眼的苏加德,除了另一个开了眼的人,谁杀得了?”

“王国指使的啊,为了立威……你懂的。”

柔伊身形一震。

那些词汇仿佛一道道冰刃,从她耳边划过,毫不留情地割进心里。苏德加,那个曾在她受伤时悄悄留下药包、那个爱笑、爱讲故事,总能温暖他人的大哥哥。就这样,没了?

她缓缓转过身,望着街角日光明媚的方向,眼眶悄然泛红。

“苏德加哥哥……怎么会……”

她不愿相信。更不愿相信那背后藏着伊塔己的影子。

他是她最信任的人,是她无数夜晚思念的人。他从来不是那种会为权力出手的冷血者,更不是会背叛兄弟的懦夫。

“哥哥怎么可能杀他?!”她在心里反复辩驳,却也明白,这个世界从不相信信任——只相信权力逻辑。

她闭上眼,深吸一口气。所有情绪一一压下。悲伤、怀疑、心痛,都埋在心底最深处。她不能倒下,也不会去追问那些人是否真相。

她唯一在乎的,是那个始终背负一切的男人。

哪怕世界都在指责他,她也想站在他身后,哪怕只是静静地陪着他,哪怕他从未把痛说出口。

她抬头望着街尽头金色的阳光,眼神渐渐变得坚定。

若前路注定被流言和孤独包围,那她会成为那道最沉默也最执着的光——替他挡一阵风,照一段路,也守好他们之间,尚未动摇的那份信念。

深夜。

柔伊躺在床上,辗转难眠。脑海中反复盘旋着白日里那些人的闲言碎语——关于苏德加的死,关于对伊塔己的指责,一句句如针如刃,扎得她心口发疼。

她的眼神飘向窗外,风吹动帘角,心里的不安却越积越重。她开始动念——要不要悄悄离开山庄,亲自前往首都去找他?

就在这时,门被轻轻推开了。熟悉的脚步声传来,是伊塔己。

她立刻坐起身,下床走到他面前。当看清他眼下的青痕与眉间的倦色时,心头不由一紧,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:“哥哥……你脸色不好,你还好吗?”

伊塔己微怔,随即勾起一抹淡淡的笑,轻轻握住她的手:“我没事。”

柔伊犹豫了片刻,终究低声问:“我听说……苏德加哥哥死了。我很担心你。”

那一刻,伊塔己的眼神变了。深深的情绪翻涌而过,又迅速被压下。他抬手,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发顶,语气低沉:“有些事,我不希望你担心。”

他说完便走向床边,脱下外衣,动作缓慢而疲惫。

“时间不早了,我们睡吧。”

柔伊看着他躺下的背影,心头一阵酸涩。她知道他不愿多说,也明白,他从来都不擅长诉苦。

她走过去,轻手轻脚地躺下,望着他宽阔却略显消瘦的背,久久没有移开视线。

这个男人,总是一个人扛起所有风暴。

“哥哥……”

她轻声唤他,缓缓贴近,脸颊贴在他的背上,手臂悄悄环住他的腰,“不管别人怎么说,我都相信你。”

话语很轻,却像火一样暖。

伊塔己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震。压在心头的孤独,被这句“相信”轻轻击穿。他反手握住她的手,指尖微颤。

他没说话,只是缓缓转过身来,眼神落在她眼里那片清亮而坚定的温柔中。

下一秒,他将她揽进怀里,低头吻住她的唇。

温柔而炽热。

所有的疲惫、压抑、感激、隐忍,在这个深吻中被倾泻而出。

柔伊轻轻闭上眼,微微颤抖地回应着他。

夜色静谧而悠远,房间里只余下彼此交织的呼吸声,他们在这片宁静中彼此依偎,心与心的距离在这一瞬间不再遥远。

***

“关于前两天跳崖的苏德加……”

清晨未散的薄雾中,王国警务部队的罗塞姆站在卡德加家族庄园正屋外,神情阴沉,身后跟着两名手下,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。

屋内,伊塔己垂眼望着手中那封略显皱褶的信——苏德加的遗书。他指尖微紧,唇线绷住,胸口却像压了一块沉石,连呼吸都变得迟滞。

他缓缓抬头,幻瞳已悄然开启,银光如霜,冷冽得刺人。

“有话就直说吧。”他低声道,语气不疾不徐,却压得空气发紧,“你们怀疑我,是吧?”

“是啊,臭小子!”罗塞姆冷笑一步逼近,眼中全是挑衅,“听好了,伊塔己——你要是敢背叛卡德加家族,我们绝不会放过你!”

伊塔己神情微动,眼中寒意骤现,下一秒——他动了。

一道残影掠过,罗塞姆还未来得及拔剑,整个人已被一股巨力击中,倒飞数米,重重砸在地上,惨哼一声,脸色煞白。

两名手下一惊,立刻拔剑攻来。

可他们太慢了。

伊塔己闪身一跃,左手精准扣住其中一人手腕,右膝狠顶其胸口,“咔”的一声闷响,对方便如断线木偶般瘫软倒地。

几乎同时,他肘部一记猛击,击中另一人肩窝,随后一脚横扫,将其踢翻在地。三人瞬间落败,地上只剩凌乱的喘息声与目光中的骇然。

他站在他们面前,宛如风暴中央的沉静之刃。

胸中的怒意翻涌如潮,他却一字一句低声开口,语调冷到极点:“口口声声家族家族,说出这种话的你们妄自尊大又不知道我气量的深浅,所以才会被我打倒在地。”

“住手,伊塔己!”

一道威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。是阿卡玛,刚从王国归来。

他目光沉沉,扫过一地狼藉,语气中夹杂着不悦: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
伊塔己缓缓转头,用余光扫了父亲一眼。那一眼,没有了曾经的敬畏,只有冷淡与失望。

他沉默片刻,忽然抬手,一枚细长的飞镖自指尖弹出。

“嗖——!”

镖尖破空而出,狠狠钉入墙上的家族徽章中心,“咔”的一声裂响,那精致的金属纹章被撕裂出一道狰狞的裂口。

伊塔己低声说道:“我已经对这个无趣的家族绝望了。”

他转身,头也不回。

“哥哥!”

柔伊的声音自屋后传来,她匆匆跑来,正好看到那枚钉入徽章的飞镖,脸色骤变。

她冲到他面前,目光满是震惊与担忧:“哥哥,发生什么事了?”

伊塔己停下脚步,却没有回头。

他侧过脸,幻瞳之中银光翻涌,透出深重的痛意与某种决然,那眼神美得惊心,却冷得让人不寒而栗。

没有回答。

他迈步离去,身影如同被夜色裹住,孤独、决绝、寒气逼人。

柔伊站在原地,望着他的背影一点点远去,心口莫名发紧。

——他,从未这样冷过。

***

三个月后。

伊塔己独自站在家门前,视线停在那枚他亲手破坏的家徽上。那道裂痕在晨光下显得格外刺眼,如同一道永远无法弥合的疤痕。

“哥哥,你回来了。”柔和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。

柔伊快步走到他面前,注意到他凝视着家徽,笑了笑说道:“我正要出去买些东西,你要陪我一起吗?”

“刚执行完任务,太累了。”伊塔己摇了摇头,微微一笑,低头看着她。他抬手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,语气带着一丝宠溺:“原谅我,柔伊,下次吧。”

柔伊摸了摸额头,故作撅嘴,随后灿烂一笑:“那好吧。”她踏着轻快的步伐向商店街走去,清晨的阳光洒在她身上,显得那样轻盈无忧,仿佛世间的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。

伊塔己目送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,脸上的笑容逐渐冷却。他缓缓收敛起方才的柔情,转身走进屋内,温馨的氛围瞬间被冷意吞噬——他的父亲,阿卡玛,正站在大厅中央,似乎早已等候多时。

“你应该知道三天后族里有集会吧?”阿卡玛沉声开口,声音中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。

伊塔己脚步微顿,目光微冷,默默地从他身边走过,背对着父亲站定,语气淡漠:“不知道。”

“集会结束后,到祠堂见我。”阿卡玛冷冷说道,未曾回头,目光依旧凝视着前方,“不许带白幽的手下。”

“我从明天起要离开山庄去执行任务。”伊塔己语气冷淡,仿佛已下定决心。

阿卡玛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,话语犹如压在心头的巨石,“别逃避。”

“逃避?”伊塔己眉头微蹙,微微侧头,冰冷的视线落在父亲的背影上,“我逃避什么?”

“身为卡德加家族一员的命运。”阿卡玛的声音低沉而笃定,目光坚决地望向前方,“无论你如何抗拒,你始终是这个家族的一部分。记住,我等你。”

阿卡玛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,伊塔己默默站在原地,胸口涌起阵阵无言的压抑。片刻后,他才缓缓呼出一口气,眼中掠过一丝无奈的沉痛。

几十年来,卡德加家族因着建国时的功勋,在王国内得到了厚待,表面风光,但家族成员都心知肚明,罗克丹王族一直对他们心存忌惮,时刻戒备。这一切,只因为他们拥有开启幻瞳的天赋。

幻瞳之力曾在战争中带来恐惧,威震四方。尽管王国已和平多年,但卡德加家族的强大一直是王族最深的隐忧。王族惧怕卡德加的力量,惧怕他们会变成一把悬在王座之上的利刃。即便是王国的平民,也对他们心存恐惧——那场建国战争的创伤未曾真正愈合,卡德加家族的幻瞳之力让人联想到血腥的杀伐,令人避之不及。

一切本可以在时间中被掩埋,然而数年前,伊塔己与苏德加的幻瞳相继觉醒,打破了这道微妙的平衡。数十年未曾出现的血继限界再次现世,而一出现便是两个继承者。这个消息如同投进深水中的巨石,王国上下皆陷入震动和恐慌。

从那时起,王族对卡德加家族的戒备不断加深,防范与限制随之而来,而三个月前关于苏德加之死的谣言,更是让局势雪上加霜。

谣言四起,族人四处受挤压,许多人的不满逐渐积聚成怨恨,甚至有人不再隐藏反抗的意图,开始向阿卡玛提议造反。

他站在那枚破损的家族徽章前,目光阴郁。

家族的命运、王国的猜忌、族人心中的怨气——这一切如同无形的锁链,一圈圈缠绕在他身上,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

他静静地站着,指尖微微收紧,仿佛能感觉到那枚飞镖依旧插在墙上,钉在他无法回避的责任与过去之间。

对于这样的家族未来,他真的愿意背负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