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还未黑，祖屋的镜子就裂了第二道缝。

从右上角一直斜斜劈到镜心，像是一只看不见的指甲，从里面划出的伤口。

我把它从墙上取下来，想丢进后山的乱石堆，但香炉的香一歪，香灰炸出火星，落在我脚边的黄纸上。

“不许破镜。”

这是外婆写在祖屋香炉下的小纸条。

我记得小时候她说过：“镜子是祖屋的眼，不是用来看人的，是用来被看。”

当时我听不懂，现在却不寒而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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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幕降临，镜中开始异动。

起初只是雾气，后来是影子，一张、两张、三张……七张人影，齐刷刷地出现在铜镜中。

他们穿着红衣，脸被黑影遮住，但我能分辨出其中几人：林婶、阿生，还有李寡妇。

他们站在井边，手里各握一面破镜，将其举向天空，像在举行什么古老的仪式。

香忽然灭了，镜面也剧烈震动。

镜子“咔”的一声，裂出第三道缝。

我的影子被拉进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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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醒来时，已经不在祖屋。

而是在一间陌生又熟悉的屋子——像是小时候祖屋还未翻修时的模样。

墙上贴满红纸符，正中摆着那尊**“无面神”**，却比现实中的更大，足有半人高。

神像下，摆着七面镜子，每面镜子下都有一个名字牌。

我看到自己的名字，正排在第七面镜子下方。

忽然，神像的手慢慢抬起，指向第一面镜子。

镜面亮起，映出李寡妇死前的模样。

接着是第二面，阿生在火中挣扎。

第三面，林婶裂口惨笑。

第四面——本应是空的——却映出了我的脸。

不是现在的我，是小时候的我，抱着镜子，在祖屋神像前打闹。

镜中小我抬头，冲我笑了笑，眼神却一片空白。

神像低语一声：

“契已结，愿已应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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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猛地惊醒。

祖屋的镜子，已裂四道缝，最后一缝刚好横穿整个镜面。

镜中倒影不再动，可空气中多了一股陌生的气味——像是墨汁混着血。

我将镜子背面翻起，意外发现镜背中间刻着一行极淡的字：

“镜魂即愿，契成必献。”

我拿纸拓印出来，拿给神婆看。

她脸色变了，说这不是普通镜，是“许愿镜”——小时候祖屋曾办过“求魂许愿”，村民将愿望写于红纸，映于镜前，愿望成，则献命偿。

“你小时候说过什么愿？”她问我。

我摇头，完全记不得了。

神婆盯着我，沉声道：

“你被选为第七魂，或许不是因为命格，而是你早就许了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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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那天夜里，村中一个年幼男童失踪。

他母亲哭着说，孩子白天在家门口照镜子，说“镜子叔叔要带他飞”。

我们赶到时，孩子的影子还印在家中镜子上，身却消失了。

那镜子里，多了一道新裂痕。

而镜魂轮图上，第四圈亮起红光。

不是那孩子的魂。

是——我小时候那句愿望的代价，提前兑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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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第七章完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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