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室很安静。

静得仿佛空气都被抽走，只有投影机“嗞嗞”作响。

林绮颜坐在讲台下的第一排，四周围满了“她自己”。

每一个“她”，神情、坐姿、气质都不同，却都拥有她的脸。像是剪影的错位拼图，又像是一场关于“我是谁”的残酷考试。

最左侧的那位穿着整洁校服，双手平稳叠放在膝盖上，眼神锐利——

她是那个“冷漠优等生人格”，理智得近乎机械。

靠窗那一位缩在椅子角落，披头散发，指甲咬得鲜血淋漓，眼神怨毒得像要将空气撕碎——

是“愤怒怨恨人格”。

另有一个低头抱膝的女生正在轻轻摇晃身体，不断喃喃：“不要选我……不要选我……”

——她们是“林绮颜”的碎片，是母体裂解后的意识残像。

投影机开始震动，一道无情、扁平、没有情绪的电子音响起：

「主控人格确认失败。」

「当前母体中残留活跃人格数量：37。」

「启动【人格重组计划】第一阶段：共感测试。」

下一秒，教室剧烈一震。林绮颜只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拽住了她的意识。

——她被拉入记忆深处。

⸻

她睁眼时，站在一间陈旧的病房门口。

阳光斜照，空气里漂浮着酒精与消毒水混合的腐朽气味。

母亲躺在病床上，面容干瘪、呼吸断断续续，医生刚摘下口罩，低声说：

“……对不起，我们已经尽力了。”

林绮颜站在原地，无法动弹。

这一幕，早已封存在她记忆深处。她强迫自己遗忘了十几年。

“你连自己的痛都不肯承认。”

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
她转头，那位冷漠优等生人格站在她身后，神色冷淡如常：

“你选择逃避，而我，选择承担。”

“你没资格做主控，我才是最稳定的‘林绮颜’。”

“别听她的。”

另一个声音响起。

愤怒怨恨人格走来，咬牙切齿：“你哭了吗？没有！你当时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母亲！你心里是恨的，恨她把你留在这个破世界上。”

“呵呵……”

一个温柔甜美的声音响起，一个笑嘻嘻的“她”捧着蛋糕盒走来，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：

“真正的你，是那个努力装作‘一切没事’，还在葬礼上给亲戚发蛋糕的女孩，对吧？”

“我们都知道，你连崩溃都想藏起来，真的好可爱呢。”

她们围着林绮颜，像审判团，又像镜中倒影轮番发言。

林绮颜跪坐在地，泪水滑落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她的影子，开始淡化。

⸻

她猛地惊醒，发现自己趴在教室讲台上，冷汗湿透全身。

教室里只剩下7个“人格”坐在各自的位置。其他人……全都消失了。

墙上的投影更新，字体变得更加冰冷：

【共感测试完成】

【人格数据重组中……】

【淘汰人格编号：#17、#6、#22、#30……】

【剩余人格候选数：7】

【即将进入第二阶段测试：适应能力考核】

【人格编号：07 将接管环境控制权】

“编号07？”林绮颜皱起眉。

突然，教室大门“咔哒”一声自行打开。

一个穿着黑色制服、戴着红色编号臂章的女人走了进来。她身形高瘦、面容冷峻，手中握着一根教鞭，鞋跟踏在地板上，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哒哒哒”。

她没有说话，只是站在讲台中央，冷冷地扫视教室一圈。

然后她开口，声音不像人类，而更像是系统模拟的人格语音：

“我是人格编号07，系统设定的【执行人格】。”

“你们这些人格，是从林绮颜失败的记忆中繁殖出来的垃圾代码。”

“从现在开始，将由我执行清理与审核测试。”

说完，她将教鞭猛然一挥，教室四壁忽然崩裂，地面剧烈震动，像是一节正在下沉的列车。

林绮颜惊叫着站稳，而那位冷漠优等生人格却纹丝不动。

编号07走到她面前，点名：

“你，编号01人格——”

“第一题：假如你在梦中缺氧，必须牺牲另一人格才能存活。你会怎么选？”

冷漠优等生站起身，眼神淡漠如冰：

“我会选最弱的那个。”

“因为我必须活着，母体才能继续存在。”

执行人格勾起嘴角，第一次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：

“很好，你，合格。”

而其他人格，脸色变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