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婆罗 · 金山 · 十二番队练武场外

夜色沉沉，山城之中，金山的灯火早已沉寂。這片地盤，曾經是雲天啸兄弟結義的地方，而如今，一切早已物是人非。

這裡係聯英十二番隊，紀律森嚴、血氣冷冽，一眾年輕仔見到副隊長都會自動收聲企直，從唔多講廢話。但今晚，就連平日守在門口嘅兩個番子都唔敢出聲，因為站喺場外嘅人，是個傳說。

雲天啸站定，雙手插袋，煙冇點，眼神卻盯實練武場門口。門還未開，他冇敲，因為他知道——這扇門，從來都唔需要他敲。

「入嚟。」

門內傳來熟悉嘅聲音，冷得像風刀刮面，但雲天啸聽見了，嘴角不動聲色微微一扯。他推門而入。

練武場內燈火通明，一如往日，沙袋、木人樁、鐵架、舊木刀，甚至連牆上嗰把銹跡斑斑嘅老刀，都還掛喺原位——那是十年前，他和她一起在掛上的。

里卉，就站在燈下。一身貼身訓練服，頭髮隨意束起，額頭有汗，雙眼卻冷得如霜。

「十年了。」她先開口，語氣平靜，卻比任何一次出刀更重。

「嗯。」雲天啸只係點頭。

「我以為你死了。」

「很多人都咁以為。」

「但我冇殺你，唔代表我唔想殺你。」

語氣冰冷，殺意未滅。

雲天啸唔講話，慢慢走到一旁茶桌，自顧自泡起兩杯茶，啲茶葉仍係當年佢送俾她嗰款舊牌子烏龍。

「記得你唔飲酒，只飲烏龍。」

「你竟然仲記得我鍾意乜？」她冷笑，眉頭挑起。

「我連你背上嗰刀疤都記得，點會唔記得你飲咩茶？」空氣瞬間凝住。

她指尖輕輕一抖，眼底掠過一絲什麼，然後又藏好。

「你今晚嚟做咩？」

「嚟睇你。」

「講呢啲冇意義。」她聲音低沉，「你果陣走得一乾二淨，冇一句交代，十年後突然返嚟裝深情？我唔收呢套。」

雲天啸終於望住佢，神情無悲無喜。

「我唔想你畀人牽連。」

「我果時已經係你副隊長，連你畀人陷害都知！你走咗，我連追都追唔上！你知唔知道我有幾唔甘心？」

「我知你恨我。」雲天啸低聲說，「但我更知道，你更恨李宗盛。」

她眸光微震，眼底閃過一絲波瀾。

「我知你冇放低過李宗盛。」

雲天啸語氣平靜，卻句句入骨。

里卉冷哼一聲，冇否認。

「風城嗰晚，賭場啲保安排法、監控盲點、人手調動……你查得比任何人都深入。你唔係唔懷疑，你係一直都知道背後有人搞鬼。」

她沉默了幾秒，才緩緩開口：「懷疑，唔等於證據。」

「但你係副隊長，你唔係無能。」雲天啸望住佢，「你要揭，就一定查得出佢。」

里卉抬起頭，眼神帶刺：「咁你以為我點解冇動佢？因為我想保住條命，還是想保住十二番隊？」

「你唔係怕死。」雲天啸搖頭，「你係唔敢輸。」

這句話，像刀。

里卉眼神一震，咬緊牙關：「我係聯英嘅人，我唔可以亂嚟……你知樂少睇我幾緊。如果我出手搞宗盛，唔單止我會被清，連金山都會一齊墮。」

雲天啸冇急住開口，只係望住佢，語氣比之前更靜。「所以我返嚟，就係要你唔使再孤軍作戰。」

他一步步行前，語調低沉：「你守咗金山十年，守得好，我知。但你唔係冷血——你查宗盛、保住十二番隊、又冇出聲，你唔係怕出手，你係等我返嚟一齊出手。」

里卉低下頭，肩膀微顫。

「你太自以為是，雲天啸。」她聲音嘶啞，「你走咗十年，一聲唔響。你知我點樣過？」

「我唔知，」雲天啸停在她身前，「但我知——你撐得住。」

她猛然抬頭：「我唔需要你返嚟憐我、撐我、講啲舊情話！」

雲天啸冇閃避：「我唔係講情。我講帳。」

他眼神冷峻：「十年前，我一個人畀人送入火坑，今日，我一個個要搵返啲仆街還數。」

里卉咬住牙，呼吸紊亂。

「金山唔係你戰場，雲天啸……你要搞李宗盛，唔好燒埋嚟。」

「放心，我會揀啱地方出手。」

雲天啸聲音堅定，「但我今次返嚟，唔係路過，我要攬住以前所有被人拆散嘅帳，一樣樣還清。」

他轉身離開，走到門口時停下腳步。「你話我變咗。」

他背對住佢說：「我變咗，只係因為我唔想再輸。」

里卉望住佢背影，拳頭緊握，眼角泛紅。

「你十年前唔肯帶我走，依家……都唔好諗住我會放你走。」

—（第六章 • 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