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迫切地想找个人聊，是发泄的出口，还是救命稻草？她自己也不知道。

只是那些情绪在胸腔里堆积得太久，像快要爆炸的气球，任何一个眼神、任何一声咳嗽都可能成为引爆的导火索。

看起来，江池是最合适的。

他不锋利，不抵触，总是带着温和的笑，话也说得恰到好处。

哪怕那笑意有些疲倦，那语言像被预先写好排练过的剧本。

她还是决定试试看。

那天傍晚，她在走廊尽头找到他。

他正坐在窗台边抽烟，阳光照得他眉目泛着一点金色的虚浮感，像一张画得过于完美的人皮。

她靠近，他回头看她。

“怎么？想问我点什么？”他笑了笑，眼底却像有什么沉沉的、压住了水面的情绪。

江墨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坐在他旁边。

“我……只是觉得，你们好像都在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。”

江池吐出一口烟，风吹来，把那烟雾拂到她脸边，他顺手挥了挥。

“听不懂是正常的，”他说，“我们自己也早就听不懂彼此了。”

他转过脸来看她，那一瞬间笑意褪去，语气意外地真诚：“你是后来者，当然会困惑。但也正因为这样，你反而是最清醒的。”

江墨沉默，低声问道：“你们……到底在隐瞒什么？”

江池轻轻一笑，把烟按灭在窗台缝里：“有些事不是被谁隐瞒，而是还不到说出口的时候。”

“那什么时候才会到？”

他没回答。

只是低头看了她一眼，语气淡淡的，像是回应，又像是自言自语：

“等你也学会演戏了吧。”

—

晚餐过后，她主动凑到江池身边，笑得甜甜的，试探地说：

“二哥，听说你最近拍戏很辛苦，要不要我帮你按摩肩膀？”

江池挑了挑眉，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段子，嘴角上扬的幅度刚刚好，标准、克制、极富亲和力。

“别太自作多情。”

他说得云淡风轻，语气却像是笑着在拉一把无形的绳子。

江墨愣了一下，随即笑了，觉得这是他们关系的一个转折点。

毒舌，代表熟悉。

嘲讽，代表被接纳。

这是她过往在别的家庭里反复试验出来的逻辑。

她像个想融入新圈子的转学生，努力找着共同语境。

“哎呀你就嘴硬，”她挨过去坐他旁边，抬手虚虚比了个“敲肩”的动作，“我这双手可是网评五星服务哦。”

江池歪头看了她一眼，懒洋洋地把头偏开。

“五星？你指的是猪脚粉店打工那种吗？”

“也不错啊，起码接地气。”

他轻笑了一声，不置可否。

阳光斜斜地照在他睫毛上，那双眼里没什么波澜，像一潭已经结了冰的水，只是在镜面上映出她的脸。

江墨顺着话题说下去：“我发现你跟其他人不太一样，起码，你是愿意听我说话的。”

“哦？”

“我知道你都在演。”她试图用“说破”的方式拉近彼此，“可我觉得，你至少愿意配合我演，就够了。”

她语气像是在套近乎，像在递出某种“我们是一伙的”信号。

江池眨了眨眼，没急着回应，反而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。

那表情像是在评估一块新入场的棋子——轻、不稳，但也许能派点用场。

然后，他笑了。

“你是不是觉得，我已经站你这边了？”

江墨笑容顿住了一瞬：“……难道不是？”

江池抬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，轻得像是宠溺，又像嘲弄。

“江墨，”他低声道，笑意里有种难以捉摸的温柔，“你太需要一个‘站你这边’的人了，所以看到谁对你好一点，你就急着自我感动。”

江墨怔住。

“没关系，”他像安慰似的说，“你还年轻，人生总要被骗几次，才能知道什么是真诚。”

他起身，整了整袖口，回头对她露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。

“不过你很有意思。继续试试吧，演得好，说不定哪天我真站你这边了。”

他说完走出门外，留江墨一个人坐在光影交错的沙发上，背后似乎还留着一点余温。

她忽然有点分不清，他刚才的笑，是鼓励，还是告诫。

她以为自己看穿了他的剧本，可现在才意识到：

也许整部剧，是他写的。